七晝夜的舟行讓林墨寒的衣袍浸透了海腥味。當青灰色的海岸線終於浮現在晨霧中時，擺渡人的小舟突然無聲無息地化作了萬千青色光點。林墨寒踏浪而立，懷中三樣信物同時發出預警——青龍鱗片泛起潮汐般的幽藍，赤玉符中的火焰劇烈跳動，顧小婷的玉簡則滲出細密雷光。
    "這便是東海郡？"
    眼前的海岸與霄霆子海圖標注大相徑庭。本該是漁村的位置矗立著七根參天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盤繞著青銅鑄造的龍形浮雕。最詭異的是，這些龍雕的眼睛全都被剜去了，空洞的眼窩裏凝結著黑紅色的汙垢。
    林墨寒剛踏上沙灘，懷中的青龍鱗片突然自主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後，徑直鑽入他丹田位置。五行金丹上的龍紋瞬間活了過來，在金丹表麵瘋狂遊動。劇痛讓他單膝跪地，喉間溢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龍吟。
    "年輕人，在找青龍淵？"
    沙啞的聲音貼著後背響起。林墨寒悚然回頭，看見一個蓑衣老翁不知何時站在浪花邊緣。老人赤腳踩在潮濕的沙灘上，卻連一個腳印都沒留下。他腰間懸著的魚簍裏傳出"咚咚"的撞擊聲，像是有什麽活物在拚命掙紮。
    林墨寒的精神力金丹瘋狂示警——這老者的氣息與周圍天地渾然一體，分明是達到了"天人合一"境界的絕世強者！他強忍丹田劇痛抱拳行禮："前輩可知青龍淵入口？"
    老翁笑而不答，枯瘦的手指探入魚簍。當他抽出時，指間夾著條三寸長的青色小魚。那魚通體透明，體內流轉著淡金色的血液，最奇特的是魚頭上已經生出兩個微小的凸起——竟是未成形的龍角！
    "認識這是什麽嗎？"老翁將小魚舉到林墨寒眼前。魚眼倒映出林墨寒的瞳孔，此刻他的眼白已爬滿細密龍鱗狀的血絲。
    "龍...龍種？"
    "錯。"老翁突然捏碎小魚，金色血液灑在沙灘上竟發出金屬碰撞聲，"這是三十八年前誤入化龍池的修士。"
    林墨寒倒退半步，判官筆已滑入掌心。老翁卻哈哈大笑，將魚骨拋向石柱群。骨片在飛行過程中迅速增殖生長，等撞上中央石柱時，已化作一條完整的青龍骨架！
    "青龍淵每逢甲子現世一次。"老翁的蓑衣無風自動，露出內襯上繡著的星圖，"下次開啟按理說還需三十八年零四天。"他突然貼近林墨寒，腐臭的魚腥味撲麵而來，"但誰讓四象碑提前蘇醒了呢？"
    話音未落，老翁的右手已插入林墨寒丹田！劇痛中，林墨寒看見五根枯枝般的手指扣住了自己的五行金丹，那顆金丹上的青龍紋路正發出淒厲的尖嘯。
    "純度不夠啊..."老翁失望地咂嘴，突然輕"咦"一聲，"這是...雙金丹？"
    精神力金丹應激爆發，無數透明絲線從林墨寒七竅射出，瞬間纏住老者手臂。趁此間隙，林墨寒咬碎藏在舌下的玄武鱗片，顧小蘭準備的護心鱗化作藍色光罩將老者彈開。
    老翁不怒反笑，甩著被灼傷的手腕："玄武護心鱗？那小丫頭居然舍得把本命鱗給你？"他忽然掀開蓑衣，胸口赫然嵌著三片相似的藍鱗，"當年她族母可沒這麽大方。"
    林墨寒趁機查看丹田，駭然發現五行金丹表麵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紋中正滲出青金色的液體，在氣海內逐漸凝聚成龍形。
    "別費心了。"老翁從魚簍抓出把魚骨撒在地上，骨片自動拚成東海地形圖，"青龍淵入口就在..."他忽然抬頭，渾濁的眼球倒映出林墨寒背後異象——兩條虛幻的龍影正從林墨寒肩頭探出！
    老翁表情首次凝重起來："雙龍護體？你到底是..."
    海麵突然炸開百米巨浪。一條真正的青龍破水而出，僅鱗片就有門板大小。它俯衝而下時，林墨寒懷中的赤玉符突然炸裂，柳青妍預留的南明離火化作火鳳迎向青龍。
    "朱雀真火？"老翁驚愕之下，被火鳳撞入石柱群。七根石柱同時亮起符文，將他困在陣中。
    青龍在最後一刻偏轉方向，巨爪撈起林墨寒飛向深海。在入水的瞬間，林墨寒看見海岸線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銀發在朝陽中格外醒目的顧小婷，正將七星龍淵劍插入沙地，劍身纏繞的雷霆組成四個大字：
    "勿信鮫人！"
    海水灌入耳鼻的刹那，青龍體表分泌出黏液將林墨寒包裹成繭。透過半透明的薄膜，他看見深海呈現出詭異的青金色，無數發光的魚群組成流動的圖案，仔細看竟是各種龍形文字。
    "屏息。"
    青龍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林墨寒這才發現所謂的"青龍"其實沒有實體，那些鱗片是無數細小的水泡幻化而成。真正的核心是懸浮在龍首位置的一顆青色寶珠——珠內封印著個蜷縮的人形。
    下潛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當水壓大到連防護繭都開始變形時，前方突然出現一道垂直的海底峽穀。峽穀兩側峭壁上嵌滿青銅棺槨，每具棺材都被碗口粗的鐵鏈鎖住，鏈子上掛著的鈴鐺隨著水流叮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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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龍珠在此停下，人形緩緩舒展身體。林墨寒震驚地發現，那竟是位與顧小蘭有七分相似的少女！她脖頸處生著藍色鰓裂，手腕上纏著與小團子同款的契約紋。
    "玄武血脈？"林墨寒脫口而出。
    少女的虛影穿過薄膜，冰涼的手指按在他丹田處："別動，你金丹要孵化了。"
    劇痛再次襲來。林墨寒內視發現，五行金丹的裂紋中已探出龍首，而精神力金丹表麵則浮現出鱗片紋路。更驚人的是，兩顆金丹之間不知何時多了條青金色細線，正將二者緩緩拉近。
    "聽著。"少女語速飛快，"岸上那老東西是上一任青龍使，三百年前為延壽投靠了天魔。現在青龍淵裏全是他的眼線。"她突然撕開林墨寒衣襟，三樣信物懸浮在空中，"柳家的火，顧家的雷，還有小蘭的鱗...倒是湊齊了開啟秘境的鑰匙。"
    她將三物按在林墨寒胸口，那裏不知何時浮現出片逆鱗形狀的胎記。當赤玉符接觸皮膚的刹那，柳青妍的聲音突然在林墨寒識海炸響："小心青龍珠！那是..."
    聲音戛然而止。少女已經將寶珠拍入林墨寒丹田，正好卡在雙金丹之間！難以想象的撕裂感讓林墨寒弓起身子，他清晰感覺到有第三顆金丹正在成型——以青龍珠為核心，吸納著兩顆金丹溢出的能量。
    "雙金丹修士萬中無一。"少女的身影開始消散，"但三才陣才是青龍一脈真正的..."
    海底突然劇烈震動。峽穀中的銅棺齊齊開啟，數百具身披龍鱗的幹屍伸出手臂。少女臉色大變，猛地將林墨寒推向峽穀深處："記住！化龍池會放大心魔，千萬別讓第三顆金丹完全..."
    她的警告被鋪天蓋地的鎖鏈聲淹沒。林墨寒墜向深淵時，最後看見的是少女被幹屍們拖入銅棺的畫麵，以及她唇形傳遞的五個字：
    "相信顧小婷。"
    黑暗。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林墨寒終於摔在某種柔軟的物質上。睜開眼時，他正躺在直徑不足三丈的圓形平台上，周圍是看不見邊際的幽暗水域。平台中央有個小水池，水麵浮動著青金色的光斑。
    "化龍池。"
    林墨寒掙紮著爬向池邊。此刻他體內三顆"金丹"形成詭異的平衡——原本的雙金丹被青龍珠強行隔開，珠體表麵正緩慢生長出龍紋。最奇特的是，每當他試圖調動靈力，三顆珠子就會同步旋轉，產生某種共鳴震動。
    池水清澈見底，卻能照出林墨寒自己都陌生的樣貌：額角生出細小龍鱗，瞳孔變成豎瞳，連牙齒都變得尖銳。當他伸手觸碰水麵時，倒影突然咧嘴一笑：
    "終於等到你了。"
    水中伸出無數青色觸須，瞬間將林墨寒拖入池底。想象中的窒息沒有到來，反而有種回歸母體的溫暖。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有柳青妍在朱雀巢被烈火焚身的畫麵，有顧小婷在白虎嶺屠殺同門的血腥場景，最駭人的是顧小蘭抱著小團子腐爛的屍體跳入冰窟...
    "都是假的！"林墨寒怒吼，第三顆金丹突然爆發出青光。那些幻象如玻璃般碎裂，露出池底真容：九具龍首人身的骸骨圍成圓圈，中央懸浮著一枚青銅鑰匙。
    鑰匙自動飛入林墨寒眉心。劇痛中，他看見第三顆金丹上的龍紋完全成型，與五行金丹上的紋路首尾相接，形成完美的雙龍戲珠圖案。磅礴的龍氣從新金丹中湧出，開始改造他的經脈。
    當林墨寒爬出化龍池時，平台邊緣已站著個意想不到的身影——顧小婷的七星龍淵劍正抵在他咽喉，劍身纏繞的雷霆卻溫柔地拂過他新生的龍鱗。
    "呆子。"她嘴角掛著血痕，銀發間別著片朱雀翎，"為了追你，我連白虎試煉都翹了。"
    身後池水突然沸騰，浮現出老翁扭曲的麵容。顧小婷一把拽住林墨寒躍向黑暗，七星龍淵劍劈開的裂縫中，隱約可見萬丈高空中的朱雀火影。
    "聽著。"她在呼嘯的風聲中咬住林墨寒耳尖，"你體內現在有三顆金丹，但第三顆不是金丹而是..."
    老翁的咆哮震碎了空間裂縫。墜向雲海時，林墨寒最後聽見的是柳青妍的驚呼，以及顧小婷消散在風中的後半句話：
    "...是龍族的婚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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