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秋川美奈子，目前暫住在陰陽寮。”
    發現對方不認識自己之後，美奈子就後悔了。
    自己自顧自的說話，又動手摸人頭發的動作，怎麽看都顯得過於冒失了。
    五條雅司原本溫和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
    他後退一步，綢帶下的目光仿佛穿透輕紗，直直刺向美奈子“你是陰陽師？”
    空氣中的溫度似乎都隨著他的語氣驟降。
    美奈子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對方冷笑一聲“你們這些人又想做什麽？打不到我，所以想換個方法？”
    美奈子“……？”
    她哪句話刺激到他了？
    看著這張與五條悟極為相似的臉露出如此冰冷的神情，美奈子心頭莫名泛起一絲委屈，就像好不容易哄順的貓，突然回頭給了自己一爪子。
    五條雅司見她不答話，轉身就要離開。
    索氣不過，一個箭步衝上去攔住他“喂！老師剛才救了你，你就這種態度？！”
    五條雅司眉頭微蹙，剛要開口，身體卻突然一晃。
    這是……反噬又開始了嗎？
    他下意識伸手想扶住牆壁，可眼前陣陣發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去。
    “小心！”
    美奈子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體。
    “老師……他怎麽了？”索緊張地湊過來。
    望著懷中人蒼白的臉色，再聯想到五條悟那嗜甜如命的毛病，美奈子表情一言難盡“應該是……低血糖？”
    低血糖？
    索歪了歪腦袋，雖然不明白美奈子在說什麽，但他還是默默記下了這個詞。
    美奈子單手召喚出《盜賊的秘笈》，【蒼】的引力場輕巧地將五條雅司托起“索，去買碗糖水來。”
    她將人安置在街邊的陰涼處。
    索很快捧著糖水回來，美奈子小心地托起五條雅司的後頸，將甜膩的液體一點點喂進去。
    沒過多久，五條雅司的腦袋微微動了下，他睜開眼就見美奈子的臉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醒了？”
    五條雅司猛然坐了起來，警惕地向後蹭了兩下。
    美奈子有些莫名其妙，伸手將剛買了的糯米團子遞了上去“再吃點東……”
    她的手在距離五條雅司一公分的地方仿佛碰到了什麽阻礙，無論如何都無法寸進。
    【啊，美奈子這是被【無下限】給擋住了吧？】
    【這個五條雅司應該是和五條悟一樣覺醒了【六眼】和【無下限】。要不然他也不會把眼睛蒙上。】
    看來這個人對她十分戒備啊……
    美奈子歎了口氣，努力安慰自己。
    這人不是悟，隻是一隻應激的貓貓。
    這樣想著，她又一次將手中的糕點遞了過去，隻不過這一次她停在了一掌寬的地方“吃吧，吃完你就有力氣離開了。”
    五條雅司看著眼前的糕點，問道“這是什麽？”
    “糯米團子啊。”
    這不是很明顯嗎？
    美奈子有些困惑。
    “老師，他應該是以為我們是陰陽師，所以才這麽警惕。”索小聲說道。
    美奈子恍然，將手中的糯米團子扯開一半放進自己嘴裏“放心，沒毒。”
    咀嚼時還特意誇張地鼓了鼓腮幫子。
    五條雅司遲疑地接過另一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甜膩的滋味在舌尖綻放，他微微睜大眼睛，似乎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點心竟如此美味。
    更讓他驚訝的是，隨著甜食下肚，原本昏沉的頭腦竟漸漸清明起來。
    這糯米團子……居然能緩解術式反噬？
    若是美奈子能聽到他的心聲，一定會忍俊不禁。
    什麽術式反噬，這分明就是高強度使用【六眼】導致的大腦能量透支。
    “平時出門記得帶些甜食，”美奈子托著下巴，語氣不自覺地帶上幾分麵對五條悟時的絮叨，“低血糖嚴重起來可是會死人的。”
    “下次再遇到那些人，別光站著挨打。別人打你一下，你就該還十下回去。”
    她想象了一下五條悟知道自己的祖先居然在千年前這麽憋屈的樣子，不禁扶額。
    那家夥要是知道非得氣死不可。
    五條雅司沉默地吃完團子，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美奈子滿意地點點頭，剛想說些什麽卻看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突然出現在了巷口“你們這些可惡的陰陽師！不許欺負雅司哥！”
    說罷，那小男孩如同炮彈一般朝自己衝了過來，拳頭裹挾著微弱的咒力直襲美奈子麵門。
    她這是被當做壞人了？
    美奈子覺得好笑，剛想解釋，卻看到一隻在旁邊趴著睡覺的殺生丸突然朝著男孩撲了過去，輕輕鬆鬆就將男孩撲倒在地。
    男孩似乎習慣被妖怪襲擊了，絲毫沒有害怕，反倒將咒力全部集中的拳頭上，揮舞著向殺生丸打去。
    趁著殺生丸閃避的空檔靈活地翻身而起“雅司哥，快跑！”
    小男孩拉著青年的手，拚命向巷子的另一麵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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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生丸發現自己被一個人類幼崽騙了，氣得就要追上去，卻被美奈子叫住了。
    美奈子看著五條雅司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剩下的糯米團子，隨手塞進嘴裏。
    “老師，我們不追嗎？”索仰著小臉問道，他總覺得老師看那個白發男人的眼神格外不同。
    “不用。隻是萍水相逢而已。”
    對於偶遇五條悟祖宗這件事，美奈子隻覺得新奇，但也沒有非要認識對方的意思。
    待幾人走後，五條雅司這才從巷子背後走了出來。
    “雅司哥，剛才我聽小桃說看到你被一群陰陽師圍在巷子裏，真是嚇死我了。”一旁的男孩拍了拍胸口說道，“那個女人是誰？我看她穿得好像是最近新設立的陰陽寮裏的衣服。”
    五條雅司沒有說話，他隻覺得這個少女似乎和之前見過的陰陽師都不相同。
    她對自己似乎並沒有惡意。
    也許她是才到京都，所以並不知道自己的事。
    “我看到她體內的能量很奇怪，有點像咒術師，又有點像陰陽師，還有些巫女身上那種力量。”
    他隔著綢帶摸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與旁人不同，生來便是藍色。
    父母說他是“鬼”，一直將他鎖在屋子裏，不讓他見到外人。
    可奇怪的是，明明他從沒出過門，卻感覺自己能看到、收集、分析周圍的所有信息。
    明明是個孩子，但他感覺自己懂得比周圍人都要多。
    四歲時，他覺醒了咒力，作為陰陽師的父母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竟然還是被詛咒之人，將他扔去了五條宅。
    他知道，他是被拋棄了。
    但也因此，他可以離開屋子，看到外麵的世界。
    他也發現，自己的眼睛似乎擁有特殊的能力，可以無視障礙物看到很遠的地方，可以看到咒力在身體中的流動，可以精細操作自身的咒力等等。
    他的眼睛，似乎就是為咒力而生的。
    但咒力在這個世界上，確是代表著恐懼、憎恨、嫉妒、殘暴等等負麵的能量，是被詛咒的力量。
    尤其是兩麵宿儺出現之後，他們就像過街老鼠一樣，被迫穿著標明自己身份的衣服，做著清理“汙穢之物”的工作。
    “那又怎麽樣？”小男孩說道，“今天禪院家那些人據說和藤原家做了交易，藤原家的人同意他們加入討伐兩麵宿儺的隊伍了。加茂家那邊聽說之後一直蠢蠢欲動呢，爺爺讓我叫你回去一起商量一下。”
    “藤原家會那麽好心？”五條雅司可不信。
    藤原家族的人因為成了皇親國戚，一直自視甚高，對於他們這群咒術師一向以打壓為主，怎麽會好心放禪院家的人進入討伐兩麵宿儺的隊伍？
    “真的。剛才我去偷看了一下，禪院家那邊的人正在收拾行李呢。”見五條雅司不信，小男孩激動地手舞足蹈，“如果兩麵宿儺是咒術師打敗的，天皇陛下必然會對我們另眼相看，到時候我們就不用再受人白眼了。”
    男孩的消息並沒有錯，回到陰陽寮的美奈子發現，寮裏多了幾個人。
    “是今天看到的那些咒術師。”索小聲說道，“看來他們和藤原家人的談判成功了。”
    這些人依舊穿著黑色的和服，背上背著簡單的行李，一路上，所有的陰陽師幾乎都繞著他們走，看著他們的眼神可比昨日看自己時更加鄙夷。
    “真是的，藤原大人怎麽會同意禪院家的人進來？”
    “肯定是他們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唄。聽說今早……”
    “啊……那些邪祟就是從這些汙穢之人身上誕生的，他們竟然還用這個威脅藤原大人……”
    “誰說不是呢？”
    那幾個陰陽師一邊說，一邊刻意用力撞上一名年輕的咒術師。
    那人抬頭看了陰陽師一眼，便收到了對方的嘲弄“你這雙肮髒的眼睛憑什麽這麽看我？自己不好好看路，被撞了難道怪我們嗎？”
    “你……”青年剛要動手就被人叫住了。
    “獄門！”
    “族長！”禪院獄門憤懣不平，“這些家夥！”
    “回屋吧……”
    禪院家的現任族長名叫禪院行人，原本他與藤原行平是兄弟。
    奈何他不幸覺醒了咒力，被藤原家放棄，來到了禪院家。
    禪院獄門狠狠瞪了那群陰陽師一眼，聽話的跟著咒術師的隊伍走了。
    “沒意思。”
    “沒關係，一會兒……”
    “哈哈，你這方法好。”
    幾個陰陽師也有說有笑的走了。
    美奈子覺得這事不會這麽輕易的結束。
    果然，到了晚上，她在浴室泡澡泡的好好的，就聽見隔壁的男浴傳來爭吵聲。
    “肮髒的詛咒之子也配用寮裏的溫泉？”陰陽師那邊突然傳來尖銳的嘲諷。
    一個穿著淺蔥色直衣的年輕陰陽師故意提高音量“聽說他們身上都帶著瘴氣，泡過的池水會變成毒藥呢。”
    “你們夠了吧？”禪院獄門皺著眉站起身，雙手結印，兩隻玉犬從影子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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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動了，四五個陰陽師立刻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手裏捏著符咒，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
    “區區咒術師，也敢學我們陰陽師操縱式神？”那陰陽師冷笑，“你這邪術，不過是借詛咒之力驅使的怪物，也配叫‘式神’？”
    “你們陰陽師的式神，不也是從妖怪身上剝下來的力量？”禪院獄門冷冷道，“裝什麽清高？”
    “放肆！”陰陽師大怒，手中符咒瞬間燃起火焰，直襲獄門麵門。
    獄門眼神一厲，影子中的玉犬猛然躍出，一口咬碎火焰符咒，同時另一隻化作黑影，迅速衝到陰陽師麵前，將他咬住狠狠甩向牆壁！
    “砰！”
    溫泉池水激蕩，周圍的陰陽師們紛紛祭出符咒，一時間火光、雷電、冰霜交織，整個浴池被咒力衝擊得搖搖欲墜。
    就在禪院獄門以一敵五，取得階段性勝利的時候，他腳下的影子劇烈顫動起來。
    原來他的咒力消耗過度，玉犬的形態開始不穩了。
    “嗬，撐不住了？”陰陽師們見狀，立刻加大攻勢，數道束縛咒纏上獄門的四肢，將他狠狠按倒在地。
    “你們……！”獄門掙紮著，但咒力被壓製，他的影子術式被迫解除。
    “區區咒術師，也敢在陰陽寮撒野？”為首的陰陽師一腳踩在獄門背上，居高臨下地譏諷，“你這邪術，侮辱了正統陰陽道，今日就讓你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
    獄門咬牙，眼中怒火燃燒，但身體被咒力束縛，動彈不得。
    “把他關起來！”陰陽師下令，“等明日稟報藤原大人，再定他的罪！”
    兩名陰陽師上前，粗暴地拖起獄門，將他押了出去。
    美奈子穿好衣服出來時，隻看到咒術師被幾個陰陽師拉走的背影。
    第二天，美奈子發現，用奇怪目光看她的人變少了，大概是昨日新來的那群咒術師吸引了這些人的注意。
    “老師，我們今天做什麽？”索好奇地問道。
    “今天，繼續教學吧。”美奈子摸了摸索的腦袋。
    這個學生雖然教起來有點難，但他都叫自己老師了，美奈子也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既然知道陰陽師與咒術師之間有矛盾，她的教學活動自然不能在陰陽寮中進行。
    美奈子帶著索走出了京都，在附近找了個森林躲了進去。
    本想著這裏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卻在索剛開始練習沒多久，就聽到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誰？！”美奈子迅速召喚出藤蔓朝著聲源處射去。
    可那藤蔓卻在距離那人三公分處，被無形的力量擋住了。
    “果然，你們也是咒術師。”五條雅司從樹後走了出來。
    “是你？”美奈子收回藤蔓，“怎麽？今天不怕我了？”
    五條雅司聽出了美奈子話中的嘲諷，無奈地笑了笑“我沒法降服妖怪……”
    美奈子“？”
    “所以沒辦法對付他們的式神。”
    美奈子一愣，這才明白，他回答的是她昨日的最後一句話——“下次再遇到那些人，別光站著挨打。別人打你一下，你就該還十下回去。”
    美奈子瞪大眼睛“你不能用【無下限】反擊嗎？”
    “【無下限】？”
    “就是你的術式啊。”美奈子回憶著五條悟的說法，“把那個‘無限"的概念壓縮然後……”
    五條雅司茫然地眨了眨眼，白色綢帶下的表情寫滿了“你在說什麽”。
    美奈子突然有了個可怕的猜測“你該不會……隻會用這個術式防禦吧？”
    五條雅司微微偏頭，那神情分明在說不然呢？
    美奈子……
    她腦子裏已經幻想出這個五條悟把【無下限】當烏龜殼用，一遇到危險就躲進去，然後等著攻擊者打累了自行離去的畫麵了。
    【哈哈哈，笑死，美奈子的腦內劇場實在太搞笑了。】
    【五條悟風評被害。】
    【悟貓貓抱著膝蓋躲在圓形的【無下限】保護圈裏的樣子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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