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壯對擔架上的人打量再三，十分確定。
    我一怔，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強哥就是那個黑老頭？
    這時，抓著我衣服的手突然鬆緊。
    我忙轉頭，強哥快沒氣了。
    管不了那麽多，我蹲下身子，將耳朵湊了過去。
    強哥半睜開眼睛，對我說：
    “顧老弟，替我照顧好初一……咱就這一個孩子了……一個孩子了……”
    “初一這孩子很聽話，懂事，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如果你們不方便，可以把初一送到孤兒院，不要去找她奶媽，她回到媽媽那裏，會受委屈，我擔心……”
    “好……強哥，我記住了。”
    顫抖的聲音從我喉嚨發出。
    “顧老弟，如果我早知道那道士害得人是你奶奶，我就不會答應他了……嗬嗬，造化弄人，到頭來大水衝了龍王廟，害了自己人啊。”
    “也害了自己的兒子，十五是我害死的，要不是我把十五帶來，他就不會被那狗道士下套，我兒子就不會慘死，我愚蠢，太愚蠢，我不配當一個父親，真的，不配啊……”
    強哥大哭。
    唯一存在的手臂，不斷拍擊自己的腦袋，懊惱，後悔。
    “一定要照顧好馮初一，一定要照顧好馮初一，照顧好初一，她不會給你們添亂的，她能幹活，懂事……”
    “我舍不得我的女兒，啊啊……我舍不得啊，初一還說長大以後帶我和他弟弟享福……我不稱職，我給不了初一正常的生活，要不是我自身的絕症，就不會拖垮整個家庭，讓他們姐弟倆受苦。”
    “我該死……真該死……”
    強哥情緒激動，說到這裏，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吐出。
    接著是身子收縮兩下。
    整個人抽搐後，睜著眼，沒了動靜。
    牛眼淚的效果並沒有消失，我目睹了一個活人從陽氣減少到消散的全部過程。
    這是一位父親的臨別遺言，唯一在世牽掛的人，是自己的女兒。
    在場的人無不動容，本來嘈雜的人群，不知何時異常安靜。
    “陳大壯，你告訴我，‘黑老頭’真的是他嗎？”我強忍著悲痛，從擔架旁起身。
    看到我眼眶泛紅，一臉肅態，陳大壯心裏一緊，來到擔架邊，前後仔仔細細一看：
    “是，我拿性命擔保。”
    陳大壯做了發誓的手勢。
    “可為什麽是他？我想不明白，常閻道為什麽找上了他？！”
    我自言自語道。
    我懵了，自從開始聽到這個小區名字的時候，我都未曾懷疑過是強哥，但是事實擺在麵前，不管我信不信。
    陳大壯想安慰兩句，卻被另一個人搶先：
    “因為是他主動找上的常閻道。”
    聞聲看去，此時薑鈺和劉梓萓走到了爛尾樓區的大門。
    圍著警戒線的警察，紛紛為薑鈺她們讓出一條路，薑鈺直接走到我們身邊。
    這些警察的動作，讓陳大壯馬上意識到這人來頭不小。
    趁我把注意力放在薑鈺身上，他一點一點往後退，直到退到人群，消失了。
    “薑鈺，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問。
    “據我們的人調查，是他親自找上的常閻道，並且買賣了常閻道的小鬼，給他辦事。”
    “大概是他拿不出像富豪那般的金錢，隻能出力辦事。”
    盯著擔架上的屍體，薑鈺一揮手，旁邊的警察意會，幫忙抬著擔架，拉向一邊，準備送往火葬場。
    “我們都沒有找到常閻道，他是怎麽找到的？”我不相信。
    之前我們大費周章都沒有找到常閻道，連警察都找不到的人，一個帶著病，沒錢的人怎麽可能輕易尋到。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認識你。”
    “因為認識我？難道強哥把認識的我事告訴了常閻道，常閻道才同意幫他的嗎？”我問。
    “順序反了，是因為常閻道知道他認識你，才提供給他幫助。”
    “這個人去了很多次醫院，醫院有病例記錄，他確實身患重病，尿毒症。”
    “他沒有足夠的錢，也沒到腎源，隻能吃藥延死，但是過程很痛苦，不僅加劇了這個人的痛苦，同時他更顯得憔悴衰老，年紀三四十歲，頭發花白，食藥之久，足以說明他已經病入膏肓了。”
    “他為了減輕家裏負擔，無意得知最近暗傳的養小鬼事件，說小鬼不僅能夠運財，還能夠為人處病，鋌而走險，他走上了這一條路。”
    薑鈺抬眸看了我一眼，又說：
    “隻可惜，他的軟肋太明顯了，常閻道隻是在他兒子身上下了一點降頭，他兒子便萎靡不振，至此他便死心塌地的幫常閻道辦起了事。”
    “千夜，這次你去陳家樓調查，恐怕查到了什麽線索吧，我想，以你的智商，判斷出來後麵的事，也不算很難，現在願意相信這一切的發生的事情嗎？”
    “你和陳大小姐在陳家樓遇到了什麽？”
    劉梓萓在一旁問道。
    “怨靈罐子，稻草人，降頭術……”
    我嘴裏吐出這幾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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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將薑鈺所知道的和我遇到的線索串聯在一起，確實形成了完整的行動計劃。
    唯一不明白的是：
    黑老頭既然是強哥，為什麽今天下午強哥要把我引到老城區，將我困住。
    明明常閻道他們是想把我引出來。
    強哥這麽做，隻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鍾曉晴他們最後一步棋，便是以強哥一家的性命逼我現身。
    我環顧了一圈周圍的人，發現哪還有什麽陳大壯的影子。
    知道陳大壯溜了，我沒去追，但突然間想明白了。
    陳大壯向我提過，在中午我被馮初一邀請進入她家裏的時候，他看到樓下強哥正看著。
    在那個時候強哥估計才發現常閻道一直讓他陷害的人，是我。
    他知道今天晚上常閻道可能會不按照曾經的約定的、來，就先把我引到老城區陣法中，將我困住，不讓我冒險去爛尾樓。
    他則帶著兒女前去。
    果真如此的話，見我久久不現身，常閻道肯定等不及。
    強哥的目的很簡單。
    一是借小鬼除掉自己身上的病，二是讓常閻道幫忙解決他兒子的問題。
    不然就不說我的下落。
    可是常閻道怎麽可能按照約定來，他終於忍不住，還是對他們父女下了死手。
    根據強哥的遺言以及我剛到這裏的場景來看，事情大概如此。
    我和強哥雖然不是很熟，但是一次交朋友可看出來，強哥絕對是重情重義的人。
    麻繩專挑細處斷。
    強哥一家本來就很慘，如今更是落得家破人亡。
    劉梓萓見我半天不說話，剛想開口安慰我，手機突然響起。
    她皺著眉頭的臉，馬上舒展開，變得眉開眼笑：
    “喂，陳大小姐，你在哪？”
    一橙說的什麽，聽不到。
    隻知道劉梓萓和一橙說了沒幾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顧千夜，你師姐叫我們回道觀，說是老頭和剛剛的什麽雨在等你。”
    劉梓萓將手機收回。
    “那行，這邊的事交給我們，你和千夜趕快回去，楚揮雨這次下山絕對有不小的事。”
    “小李，開車把他們送過去。”薑鈺說道。
    “好，千夜，咱們走吧。”
    劉梓萓點頭，拉著我朝人群之外走去。
    回道觀的路上。
    “千夜，你怎麽了？”
    劉梓萓說話突然變得溫柔，讓一直陷入思緒的我，忙收回思緒。
    “沒什麽，對了梓萓，馮初一和鍾曉晴呢？”我問。
    “我不是劉梓萓，是瀟瀟，梓萓她說想休息，便讓我先出來會兒。”
    “你說的那個女孩，他被林黎警官帶走了，至於鍾曉晴，她還是逃了。”
    白瀟瀟用著劉梓萓那帶有美人痣的臉看著我，一眨一眨的，加上她比梓萓溫柔，這一刻，竟讓這具身體誘人了不少。
    “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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