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靜心道人一時震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可旁邊的【癌】就機敏太多了。
    銀光燦然而出，將身前時空劃出豁口。【癌】身形暴起，當即舍下一切，便要遁入那時空豁口之中。
    逃！
    趕緊逃！
    【癌】的心中沒有別的念頭，隻有強烈的遠離這個灰布衣老人的本能與衝動。
    可它整個人剛剛竄入這時空豁口之中，下一瞬便從另一邊一頭紮了出來。【癌】難以置信的環顧四周，滿臉呆滯。
    “這……”
    【癌】尚且還不信邪，再次猛地破開空間，幾息之間遠遁萬裏之外。可再一抬頭，麵前卻是已經從鎖鏈之中掙脫的李吉良的怒視。
    它又回來了！
    【癌】滿心絕望。在這個自稱破瘟大帝的老人麵前，它居然連逃都做不到。
    李吉良卻不肯輕饒它，【舊王之劍】劃過複仇的弧線，將【癌】高高挑起，而後便是暴雨一般的突刺。
    血肉橫飛！
    【癌】沉重落地。身體已經千瘡百孔。雖然幾息之間便已恢複，可仍然壓不住他心中的恐懼死寂之情。
    李吉良對他來說沒有那麽可怕，可怕的是那個老人。
    這灰衣老人並未有什麽明顯的動作，可他卻仿佛已經將【癌】捏在掌心之中，隨手可捏死。
    “【病瘟】象征之體，以病噬之力吞並了【時空】象征，再次勾連了這兩道果位，所以得了茯苓與我設下的傳承……”
    那灰衣老人的眼光仿佛能將【癌】上上下下都透視幹淨。語氣平靜的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倒是好運氣，也稱得上一句好手段。”
    【癌】咬牙低頭。他一向自認為將人類學的活靈活現，從來不肯在言語上讓人半分，可此刻卻不知該怎麽接這話。
    因為對方是【破瘟大帝】！即使隻是些許道印留下的虛像，也不是他能夠頂撞的！
    甚至對方曾經是【病瘟】一道之主。若是嚴格算來，自己這個【病瘟】產物還得是對方的大道之屬……
    “唔……”
    就在此時，溫忍冬發出一聲略帶舒暢的囈語。睫毛撲扇著睜開，環繞著他周身的大道梵音便隨風消散。
    “我這是……怎麽……”
    剛剛蘇醒過來的溫忍冬還有些沒有搞清楚狀況，隻是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灰布衣老人，身體在本能的感覺到親切。
    “您是……”
    灰布衣老人卻搖搖頭。
    “老爺子我不擅長跟後輩打交道。我跟你話也不必多說……”
    他單手結了一個古怪印結，直指蒼穹：
    “覺！”
    無形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迅速擴張。
    波動所到之處，古樹欣然拔節，鬱鬱蔥蔥；河水翻湧，魚躍水麵，歡快甩尾；野草繁茂更甚，野獸低伏作跪拜狀，體型隱約大幾分……
    而老人麵前的溫忍冬感觸更深。
    她感覺，身體內有什麽被喚醒了……
    “嗯？【病瘟】血脈裏附帶的病疫之因被很好的抑製住了……你們做的不錯。”老人點點頭。
    溫忍冬驚奇抬起手。她猛然感覺自己的世界變了。
    她似乎能夠聽見萬物的呼吸，看見生物最細致的紋理，而且對任何不正常的病變與隱患都有了莫名其妙的感知。
    她揮手，淺綠色光輝在手掌之間湧現。瑩瑩透亮，流轉一股莫名吸引力。
    她心中明悟。
    這不僅是治病救人的回春手，也是散播瘟疫的毒絕掌。
    是正是邪，隻在一念之間。
    遠處叢林傳來簌簌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過來。隨後在一聲哇哇哭喊中，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孩從遠方化為流光而來。
    “桔梗！”溫忍冬認出了這小女孩，急忙跑過去抱起她安慰。
    “忍冬姨……”淚眼朦朧的小姑娘抱著溫忍冬大哭。
    “大家……大家都……”被叫做桔梗的女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哽咽的難以言語。
    “沒事了，沒事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溫忍冬自然知道桔梗難過的是什麽事，她同樣滿懷傷悲。
    可隨著一道道流光激射而來，溫忍冬逐漸發現了不對。
    因為那些激射而來的流光中，有的族人落地之後立刻坐起或站起，驚奇的看著身上的瑩瑩綠光，有的卻躺在地上紋絲不動，滿是血跡，甚至身體殘破不全。
    那些是遇難的溫族人！
    可此刻這些新死不久的屍體上同樣冒著瑩瑩綠光，傷口修補，有些人更是眼皮顫動，似乎快要蘇醒過來。
    這是……起死回生！
    此刻那灰衣老人臉色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他看著那些重回現世的族人，反倒是皺起了眉頭：
    “陰魂離體而留戀徘徊陽世，所以能被被身體覺醒血脈時產生的生力吸引回來……”
    “陰司未立，輪回不全……【幽冥】果位仍然沒有後人證得麽……”
    可不管老人怎麽想，能夠見到橫死的族人重新睜眼歡笑，這對溫族人來說絕對是一等一的大事。
    一時之間，歡笑聲，放歌聲，痛哭聲，泣訴聲在這密林裏喧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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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冬……”一聲略帶顫抖的女聲。
    溫忍冬驀然轉頭，看見了溫白芷。她嘴唇微張，足足努力了幾息，終於喊出那一聲：
    “娘……”
    溫白芷愣一下，眼淚刷的一下流出。
    這幅溫情畫麵一直持續到窸窸窣窣的蟲族重新將這裏包圍。
    不論是被蟲子俘獲的溫族人還是已死的溫族屍體都被征召而來，這麽大的動靜自然讓蟲族警惕。
    而蟲族謀劃到此時已然進入了最終階段。蟲族已經是傾巢而出，收縮了所有的蟲潮來此。
    天空中蟲翅嗡鳴聲與蟲鳴聲交雜，地麵上窸窸窣窣的節肢爬行聲……
    一時之間，整片天地不見日月不見遠近，全是各色猙獰惡心的蟲族。
    李吉良心有所感，抬頭看向那鋪天蓋地的蟲潮之中。
    他的目光與【卟啉】那猩紅眼瞳對上。這個進化的飛快的蟲族統領殘忍一笑，骨刀一般的前肢做了個抹脖的動作。
    李吉良同樣冷冷一笑，轉身退到灰衣老人麵前，朝著【卟啉】勾勾手指。
    有老頭在這，我還打什麽！
    我前麵這位老大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你過來啊！
    直到此時，蟲族首領們才看到這灰衣老者。
    無他，老者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
    若不是【癌】與靜心道人親眼看著他無緣無故出現，怕是也會忽略他，隻當他是一個普通溫族老頭。甚至溫族族人們都沒完全弄清楚，到底是誰救了他們。
    此刻，蟲族首領齊聚。將密林中的眾人團團圍住。
    身高近三米，如人形豔麗危險的【艾】，半人半蛛的【紅狼】，矮小瘦弱卻飛快生長成厚重大漢的【卟啉】，巨型蠕蟲一般在土地裏穿行的【先心】，裸露一身血淋淋血肉，如同被剝了皮的雙頭犬魔【狂犬】……
    遠處海岸線上大地震顫，海水轟隆著湧上島嶼。一頭山嶽般大小的十八爪怪物在海中暴怒肆虐。
    那是一直鎮守海域的首領【血魷】。
    蟲族幾乎是傾巢而出。在它們萬年籌謀的最後階段，它們按耐不住，躁動著顯露出猙獰與恐怖。
    【艾】緊緊盯著人群中的灰衣老人。她能感覺到這個老者是最危險的。即使自己兄長【癌】似乎都被製住，但她堅信自己能贏。
    傾盡舉族之力，畢其功於一役。
    若是還不能贏，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惡化】！”
    【艾】不可謂不謹慎。她毫不吝惜生命力的消耗，直接進入了狂暴模式。一隻巨大的銀蛾衝天而起，滿是璘粉的翅膀撲閃，散播瘟疫！
    “【惡化】！”n
    巨大的狼蛛、山嶽般的犬魔、駭人的蠕蟲紛紛隨著轟隆聲落在大地。巨大的身體內充滿【暗孽】的混沌氣息。
    在這堆巨物中，【卟啉】抓著犬魔的耳尖，未曾【惡化】的他顯得如同螞蟻一般渺小。
    磅礴的力量在體內翻湧，這些蟲族統領心中充滿了暢快與惡意。不管這老頭是誰，都要在他們身下殞命！
    可那老人緩緩抬手張開五指，輕聲道：
    “大膽。”
    隨著他五指握拳，哀嚎聲震天！
    他們體內【暗孽】的氣息活物一般扭動掙紮著，卻仍然無濟於事，被神秘的力量徑自抹去。湮滅成虛無。
    【暗孽】如同這些怪物體內支撐的筋骨血肉，此刻這些怪物如同被抽去了骨頭一般，哀嚎著轟然倒地。
    它們猙獰的身體癱軟成一攤流體，在莽荒森林裏流淌，吞沒古樹，壓斷綠植，大半個森林似乎變成了各色液體的流淌之地。
    “【癌】大人，救我……”
    相比於其他【惡化】後隻能哀嚎的蟲族，【卟啉】情況更好一些。
    它痛苦絕望的在地上翻滾，體內的適應之力徒勞的進化著，卻隻能延緩過程，拉長他走向殞命的痛苦。
    【癌】此刻動彈不得，閉目不去看這副場景。臉上神色猙獰，渾身顫抖。
    灰衣老人再揮手，道道灰色氣流自那些蟲族化成的液體中透出，湧向他的手掌。最後形成一塊晶瑩剔透的灰綠晶體。
    “這是……”
    李吉良看著那灰綠晶體。它給李吉良的感覺像極了【界石】……不，更像是【界石】內的【時空核心】！
    “沒什麽，【病瘟】一道高位精華而已。”
    老人隨手將晶體拋給溫忍冬，嚇得小姑娘手忙腳亂接好，生怕磕著碰著。
    此刻那些蟲族統領被抽去了【病瘟】精華，湮滅了【暗孽】之力，軀體再也支撐不住。
    “兄長……”
    【艾】發出最後的呢喃，終於死去。龐大的屍體極速發白，隨後幹癟下去。
    “噗愣愣……撲棱棱……”
    奇怪的異響在她屍體餒傳出。
    在溫族人震驚的眼神中，一隻白蛾鑽透了【艾】的身體，撲棱棱往天上飛去。
    有第一隻就有第一萬隻。
    數不清的白蛾從【艾】體內鑽出，呼扇著璘翅上天。這些白蛾互相攀附撕咬，齊齊飛天。不時對撞後雙雙跌落，在地上落下厚厚一層白蛾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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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還是有更多的白蛾衝天而去，在天空中化為滾滾白浪，翻湧著在這片土地上空不肯遠走。
    天空幾乎被白色的浪潮包裹，飛蛾閃動翅膀的璘粉充斥著整片天空。
    但空氣突然潮濕起來，這些璘粉沾染水汽，化為一滴滴雨滴落下，沒有給眾人造成什麽困擾。
    那些白蛾在水汽越來越重的空氣裏同樣飛行的更為艱難起來。不多時，它們的翅膀便重的再難高飛，紛紛噗通落下。
    這些潮濕水汽，是靜心道人的手筆。
    解決了【艾】死後化作的不大不小的麻煩，靜心道人轉頭撲通一聲跪拜灰布衣老者。
    此刻的他神態謙卑到了極致，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五體投地，緊緊跪伏在地上，絲毫不在意林間的濁泥沾染一頭一臉：
    “幸進後輩林業靜，拜見【九天應元禳疫護世玄穹至聖福德大帝】！”
    他的腰壓的很低，屁股高高翹起，整個人像是搖尾奉承的哈巴狗，臉上卻一臉真誠的敬愛之色。
    隻是身體的微微顫抖出賣了他，顯現了他的恐懼。
    這一長串尊號似乎勾起了老人的一些回憶。
    他看著跪伏在地上的靜心道人，沒有說話。
    隨著時間流逝，靜心道人抖得越來越厲害，隻能咬牙道：
    “晚輩……晚輩被妖邪蒙蔽，竟對大人後輩出手，簡直不當人子……幸而未釀成大禍，還可……還可奉卑鄙之身，以期贖罪……”
    溫忍冬滿臉厭惡憎恨的看著靜心道人這副嘴臉，不明白人怎麽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靜心涕淚縱橫，仍舊哭泣道：
    “晚輩……晚輩願餘生為貴女鞍前馬後，披肝瀝膽，以補今日之禍……晚輩……”
    “好了。”
    灰衣老人此刻卻出言打斷了靜心，緩緩說道：
    “我知道了。”
    說罷，老人抬手打出一道訣進靜心道人體內。而後抬手一扇。
    靜心道人便像是狂風中的落葉般飛起，一直飛到雲霧繚繞之後不見蹤影。
    老人回頭看向【癌】。不清不楚地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隨後他一掌之下，【癌】一聲沒吭，當即化為一抹汙血淋在地上。
    這怪物就這樣倉促又理所當然的死去。
    李吉良不禁搖搖頭。卻又什麽都沒說。
    此時的老人卻麵無表情看向李吉良，手掌輕抬。
    李吉良渾身一緊，趕緊高舉雙手：
    “前輩！我是良民啊！”
    “前輩！我為溫族鞠躬盡瘁，我為抵抗蟲族英勇奮戰，我是大功臣啊前輩！”
    “前輩明鑒啊！”
    老者看著李吉良的臉半天，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你姓李？”
    李吉良一愣。點點頭：
    “是……”
    老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輕聲說道：
    “那就不冤。”
    老人說罷，抬手一掌，李吉良隻覺眼前一黑，已然消失不見。
    “李公子？！”
    溫忍冬與周圍溫族人大驚失色。不知道老人為何要對李吉良出手。
    老頭搖搖頭，飄然而起，眨眼之間便升到蒼穹之上，隻留給溫族眾人一句話：
    “他無事。隻是送他去他該去的地方。”
    “另外……這可不是我對那小子有意見，是有人拜托我……”
    灰衣老人一路升起，直至雲端。
    在這裏，有人靜靜立著等候。
    看著雲端等候著的滿臉笑意的青年，老人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
    “是【季】啊……”
    麵前的青年笑著微微頷首，抱拳弓腰執晚輩禮：
    “後世【皇極仙宗】東方景，見過【破瘟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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