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餘年認識金元寶很久，他們是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
    兩人是同桌，吃飯睡覺上廁所都一起，形影不離。
    他大學畢業，他們也才四年不見，金元寶怎麽變了一個人。
    金元寶聽到餘餘年的質問，他沉默不語片刻，說：“事故車便宜，你又沒死，緊張什麽？”
    餘餘年差點氣死過去。
    他又沒死，這是朋友該說的話？
    “要喪命不是你喪命，你說得輕巧，我要是出事故丟了命，你負得起責任嗎？”
    “我們認識有七年了，你為什麽想害死我？”
    生氣之餘，更多的是傷心。
    他真把金元寶當好朋友。
    高中畢業，他舍不得跟朋友分開，哭的稀裏嘩啦。
    哪怕兩人分開，剛上大一，他經常打電話跟金元寶聊天。
    隻是金元寶經常忙，不接電話，他們就很少聊天了。
    不聊天不代表沒感情。
    在餘餘年心中，金元寶是他最好的朋友。
    金元寶皺眉道：“我害你做什麽？我隻想掙錢，你來的不巧，我剛收到一輛車，你就來買車，不賣給你，賣給誰？。”
    餘餘年聲音提高幾個分貝，“金、元、寶。”
    “有屁快放。”
    “我打算從你那買車，我又不是等不了，你幹嘛著急賣我車？”
    金元寶：“房子車子，客戶不能拖，得當場決定要不要，刷卡付錢，不然這單就沒了。”
    “你說從我這買車，我一天兩天沒給你車，你無所謂，如果我十天半個月，甚至兩三個月沒給你車，你還會從我這買車？”
    金元寶自問自答，“肯定不會，我不能丟掉一筆生意啊！”
    “你命大，死不了。”
    餘餘年頭疼欲裂，什麽命大死不了？
    哪有死不了的人。
    他買都買了，多說無益。
    以後他不會再跟金元寶聯係，是他看錯了人。
    餘餘年現在隻想弄明白，車的上一任車主是怎麽死的？
    “你知不知道車發生了什麽事故？”
    金元寶沒好氣道：“不知道。”
    浪費時間，查案是警察的活，跟他沒關係。
    他有時間，還不如去想辦法掙錢。
    餘餘年一字一頓，怒吼道：“金、元、寶！”
    或許看在曾經高中三年友誼的份上，金元寶還是說出他所了解的事故。
    “事先聲明，我隻是聽說，不知道真假。”
    他收車的時候，就感覺一股涼氣攀上他脊背，他順嘴一問。
    才知道他收的車是一輛剛發生車禍的車。
    “賣給你的那輛車，撞到高架橋的柱子上，車毀人亡。”
    “據說當時司機一家七口都坐在車上，車輛超載，發生了車禍。”
    五座車，坐七個人，超載兩個人。
    車本就不是一輛好車，就算是新車，落地也才七八萬，很便宜。
    便宜沒好貨，七八萬的車，性能和安全措施肯定比不上上百萬的豪車。
    加上車輛超載，不易減速，發生意外，沒毛病。
    金元寶繼續說：“前車主的堂哥把車修好，賣到了我這裏。”
    他賣給餘餘年，真沒想怎麽著他。
    他以前也收事故車，賣出去，沒聽說發生問題。
    餘餘年的關注點在“一家七口”四個字上麵。
    他不由得慌張，司機一家七口，不會死後都留在車上吧？
    隻要想到他開車的時候，車上都是鬼，他就打寒顫。
    蘇凝突然出聲問道：“他們一家人開車準備去哪裏？”
    金元寶動了動耳朵，長達七年做生意練成的能力，聽音識人。
    這個女人的聲音，好像是蘇大師？
    做生意的，都喜歡看蘇凝直播，有鬼的世界裏，萬一哪一天他們遇到鬼，有機會請蘇凝解決麻煩。
    金元寶慌裏慌張打開直播間，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難怪餘餘年問他車發生的事故。
    不得不承認，餘餘年真是好命。
    高中渾渾噩噩，最後半年努力學習，餘餘年便考上了重點大學。
    金元寶眼眸露出一抹嘲諷，他辛苦學習三年，每天做題做到手抽筋，卻考了個民辦大學。
    因為負擔不起學費，他沒去上。
    餘餘年屬於考的全會、蒙的全對的幸運兒。
    從此兩人走上不同的道路。
    金元寶為生計奔波的時候，餘餘年在宿舍通宵打遊戲。
    金元寶在酒桌上喝酒看人臉色的時候，餘餘年還在喝果汁。
    金元寶累到生病，第二天還得去陪客戶喝酒。
    餘餘年有一點點不舒服，就能找輔導員請假，不去上課。
    ……
    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金元寶心裏不平衡。
    特別是餘餘年剛上大一，經常分享學校的趣事。
    金元寶有種餘餘年在跟他炫耀，嘲諷他沒考上大學。
    當餘餘年找他買車的時候，他推薦了一輛事故車。
    他到底想害死餘餘年還是想看餘餘年失去運氣，隻有他自己清楚。
    金元寶看著屏幕上的蘇凝，泄了口氣。
    他再次感慨，餘餘年可真特麽好命。
    金元寶歎了口氣，認命道：“他們開車回家，一家七口，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和孩子。”
    “車是小孩爸爸開的，弟弟妹妹還在上學，爺爺奶奶有退休金，孩子媽媽在國企上班。”
    “爺爺奶奶想回老家過一段時間，多出兩個人，讓誰坐高鐵回家，都不合適，他們就擠一擠，坐一輛車。”
    “一出事故，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躺板板。”
    前車主一家幸福，他們本想換一輛車。
    但爺爺說回老家的路長，新車沒有舊車開著順手，他們就沒換車。
    他們沒等到從老家回來換車，甚至沒回到老家，途中就發生了車禍。
    網友聽完心情沉重，一家七口，無一幸免。
    ［唉，意外隨時都會發生，活在當下，想做什麽就去做。］
    ［一家人最好不要坐一輛車，不然，都沒人收屍］
    ［什麽樣的車禍導致七人全部死亡？］
    ［車還能賣，說明事故不嚴重，就算撞到橋梁，也不會全部死亡。］
    蘇凝垂眸不語，一家人在回家的路上發生意外死亡，他們的執念是回家。
    餘餘年小心翼翼地問：“一家七口都死了，車上難道有七隻鬼？”
    見蘇凝頷首，他捂住頭，身體發軟。
    他跟一車鬼擠在一起，難怪他的車不用開空調，他都能感覺到冷。
    一車鬼啊！
    一車陰氣，他不冷，誰冷？
    餘餘年崩潰地捂頭。
    “我說我怎麽那麽衰呢，天天接不到客人。”
    “嗚嗚嗚，一車鬼啊！一車鬼！！！”
    “我的客人，我的小錢錢，都被鬼擠跑了！”
    ［接不到客人？是正經的客人嗎？］
    ［還能是不正經的客人？］
    ［不正經的客人去哪裏找？］
    ［我更喜歡看餘餘年拉鬼客人，刺激。］
    ［哈哈哈他不一樣，他拉一車鬼，擠跑了他的客人。］
    金元寶摸摸鼻子，心虛地低下頭，他送的一車鬼。
    事情弄清楚，他便溜了。
    留下餘餘年一個人對著手機，哭唧唧。
    蘇凝遲疑片刻，問道：“你的車，還在車庫嗎？”
    “我看看。”車上有定位，餘餘年查看手機，發現車還在地下車庫，“在的。”
    “你現在去地下車庫。”蘇凝說。
    餘餘年立馬動身，他邊走邊說：“我今天才把車開回來，我在四個輪子上都鎖了鐵鏈，應該開不走了吧？”
    蘇凝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餘餘年進入電梯，耷拉著腦袋。
    “好吧，他們是鬼，鐵鏈對他們沒用。”
    說起丟車的話題，餘餘年開始吐槽。
    “第一次丟車，我想著不會丟第二次，我就沒管。”
    “誒嘿，車找回來當天晚上，車又又丟了。”
    “車找回來幾次，就丟幾次，我脾氣上來，跟偷車賊杠上了，我晚上守在車庫，看誰偷了我的車。”
    “偷車賊神不知鬼不覺，在我眼皮底下，把車開到五十公裏外的地方，氣的我，想捶死偷車賊。”
    餘餘年住在32樓，電梯還沒到地下車庫。
    “連夜看守不行，我就換個法子。”
    ［用鐵鏈鎖車軲轆？］
    ［沒比連夜看車聰明到哪去。］
    ［啊？可是我覺得這兩個方法都很好，你們有什麽好辦法？］
    叮的一聲，電梯到負一層，餘餘年走出電梯，虛心問道：“你們有什麽好方法？”
    ［砸掉，嘿，壞的車，沒人能開走。］
    ［賣掉，換一輛車。］
    ［扔掉，沒車，偷個毛線。］
    餘餘年：“……”
    餿主意。
    車離電梯近，餘餘年貓著身子，藏在柱子後麵，把鏡頭對準車。
    映入眼簾，一輛黑色的、飽經風霜的汽車，安安靜靜待在昏暗陰冷的地下車庫。
    網友十分嫌棄。
    ［你這車，太埋汰了。］
    ［你不能送去洗車店洗一洗嗎？］
    車上一層灰，像被火燒過。
    嗯？？？
    被火燒過？
    餘餘年和網友同時瞪大眼睛，直勾勾盯著車。
    金元寶冒出來發彈幕。
    ［我賣給他的時候，車可沒有這麽埋汰，也沒被火燒過的痕跡。］
    餘餘年背靠柱子，聲音低低地說：“我今天才把送去清洗，開回來的時候，車蹭亮蹭亮的。”
    昏暗的環境下，看不清車內。
    但餘餘年有種直覺，車裏有人。
    突然，一束車燈照亮前方，餘餘年嚇得縮回柱子後麵。
    緊接著，車啟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庫響起。
    餘餘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啊啊啊！他的車又又又要被偷走了！
    在車丟失與抓偷車鬼之間，餘餘年選擇後者。
    可能車輪上的鐵鏈讓車沒那麽快丟失，給了餘餘年準備的時間。
    他慢吞吞地站起來，舉著手機，鏡頭對準車。
    一步一步靠近車。
    逆著光，餘餘年看不清車內的景象。
    在距離車頭三步遠的位置停下來，如果車內的鬼猛地啟動車，他有機會躲過去。
    餘餘年捏緊手機，“車裏的人……鬼，請下車。”
    ［車裏的鬼長什麽樣子？］
    ［看不見，你離近一點。］
    ［你直接去打開車門，請他們下車。］
    餘餘年嘴角抽抽，網友站著說話不腰疼。
    又不是他們麵對鬼，他一個人麵對鬼，他跑過去讓鬼下來，鬼就下來？
    “你去開車門，讓他們下來。”
    餘餘年好像出現了幻聽，他怎麽聽到蘇大師讓他去開車門？
    蘇凝又說了一遍，餘餘年毫不猶豫走上前，態度良好，就跟對待普通乘客一樣。
    網友：呸，雙標狗。
    餘餘年看不見鬼，他就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冷風從他麵前過去。
    蘇凝低聲念咒，空曠的車庫裏，突然出現七隻鬼。
    老老小小，一家七口，一個不少。
    餘餘年看到突然出現在車前的七隻鬼，雙腿發軟。
    一想到他開車的時候，七隻鬼就坐在車上，他眼睛一黑又一黑。
    他低頭深深看了眼車，一臉難看，猛地關上車門，縮在一旁。
    老頭鬼見餘餘年驚恐的樣子，滿臉歉意地說：“小夥子，對不起，嚇到你了。”
    年輕的小妹妹鬼一臉莫名其妙，“不是你讓我們下車的嗎？你怕什麽？我們不傷人。”
    鬼司機伸手彈了下年輕女鬼的額頭。
    年輕女鬼冷哼一聲，扭頭不看司機鬼。
    一家人都挺好說話，餘餘年壯起膽子，走到他們麵前，讓蘇凝和網友看得更清楚。
    “你們死後怎麽不去投胎？”
    七隻鬼臉上露出迷茫，投胎？
    ［你真是虎，你一上來就問鬼怎麽不去投胎，這跟你問人怎麽不去死有什麽區別？］
    ［那個……你不用靠這麽近，我不近視，我能看見。］
    ［你快把手機懟到了他們臉上，往後退。］
    ［退，退，退！］
    餘餘年聽話地往後退一步，手機離鬼遠一點。
    沒得到回應，餘餘年有點點尬，他換個問題。
    “你們怎麽每晚都開我的車出去？”他頓了下，說：“這以前是你們的車，你們想開，我又不會不讓你們開。”
    “但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你們開出去，再開回來？”
    他晚上不開車，給鬼開車，也不不行。
    隻要他們別忘了還車。
    七隻鬼滿頭問號。
    餘餘年實在沒轍了，他望向蘇凝。
    蘇凝此時眉頭微蹙，打量著七隻鬼。
    “他們不記得每晚開車出去。”
    餘餘年小聲嘀咕，“他們傷到了腦子？”
    年輕女鬼轉動眼球，“滾！”
    餘餘年：“……”
    好吧，鬼沒傷到腦子。
    蘇凝：“夜晚思鄉之情最重，他們死在回家的路上，思鄉之情更重。”
    “所以他們每晚都會開車回家，但車禍導致他們記憶混亂，時而清醒，時而遺忘，他們開著開著就會忘記目的地。”
    他們也會忘記，曾經開車出去，便會一次次的開車，餘餘年一次次的丟車。
    但令蘇凝意外的是，他們的死因，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