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高架橋中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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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的回家,一次次的遺忘。
餘餘年心裏不好受,直播間的氣氛也變得低迷。
[他們隻是想回家而已。]
[想回家的人,永遠回不了家。]
[意外來的那麽快,他們連跟家人好好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一家都在車上,不用告別。]
[這麽說的話,一家人全部死亡,也算是he。]
[餘餘年,我出錢買你的車,你把車燒給他們,你重新買一輛。]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陌生人都會為他們的死感到難過,舍不得分開他們和車,車主的堂哥在他們死後不久,就把車賣了,人心呐。]
餘餘年麵上難過,“不不不,我不能收你的錢。”
“我一開始以為他們舍不得車,跟小孩一樣淘氣,故意開走我的車,我才生氣,也不願意把車還給他們。”
他現在知道他們隻是遺忘了,他們開車是為了回家。
他過不了心裏那一關繼續開車,唉,他天生不適合開車接客。
金元寶在彈幕區發消息。
[你下次來買車,我給你把骨折。]
餘餘年悲傷的氣息被金元寶弄的無影無蹤。
“金元寶,你有病啊,我才不去你那買車,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我們高中三年的情誼,你賣我一輛事故車也就算了,你還想把我打骨折!”
識人不清,他識人不清啊!
認的什麽玩意朋友。
[打折,給你便宜,土狗,竟然不明白打骨折的意思。]
餘餘年這才明白金元寶的意思,是想給他很大的優惠力度。
這不能怪他理解錯金元寶的意思。
一個賣事故車給他的人,他能不想偏嗎?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鬼送走,之後處理掉這輛車。
“蘇大師,是不是我送他們回家,他們就會去地府?”
蘇凝收回看鬼的目光,點頭道:“沒錯,你開車送他們回家,他們在人間便沒有了執念。”
“沒有執念的鬼,會主動去地府。”
餘餘年聽風就是雨,打開車門,麻溜地坐上去。
“那我現在送他們回家。”
“等一下。”蘇凝喊道,“他們的死有蹊蹺。”
餘餘年又從車上下來,他一副明白的樣子。
“我知道,一定是司機的堂哥覬覦他家的錢,知道他們回家,提前在他們車上動了手腳。”
餘餘年從口袋裏掏出一副無框眼鏡戴上,非常犀利的指出問題所在。
他果然聰明。
蘇凝:“不是。”
“嗯?”餘餘年的眼鏡吧唧一下掉了,“不是嗎?他堂哥在他死後賣掉車,不是為了掩飾罪行?”
司機的堂哥也在直播間。
[臭小子,你別亂說,我告你誹謗,我愛錢沒錯,但我沒喪心病狂去殺自己的親人。]
背後蛐蛐別人,被當事人抓到,餘餘年尷尬地笑了笑。
“哈哈,別在意,我就隨口說說。”
主要餘餘年見過太多親戚不當人,司機堂哥又迫不及待賣掉車,蘇凝又說司機一家的死不是意外。
所有線索聯係在一起,餘餘年自然而然想到司機堂哥是凶手。
他的目光掃到一家七口,他們雙眼無神,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起來又失去了記憶。
蘇凝垂眸道:“你先開車去高架橋。”
餘餘年對蘇凝的話,就像太監見到皇上的聖旨,一定會按照旨意行動。
眼前有一個難題,餘餘年打不開鐵鏈,開不了車。
他跑上樓拿鑰匙,把鐵鏈放在後備箱,鑽進駕駛座,開火啟動車。
他剛想問要不要帶鬼去,鬼就上車了。
車輛啟動,一家七口擠在後座,鬼疊鬼,沒一隻鬼去擠駕駛座上的餘餘年。
餘餘年從後視鏡看到後座的鬼,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
他們什麽都不記得,憑著本能,坐上車,等待回家。
餘餘年暗自下決心,他一定送他們回家。
夜晚的車輛不多,餘餘年開到最大碼,很快到了高架橋。
高架橋上方,幹淨明亮,高架橋下方,雜草叢生,陰暗陰冷。
餘餘年搓搓手臂,一家七口呆愣愣的,沒下車。
估計沒到家,他們不會下車。
餘餘年站在高架橋下,腳上踩著荒草,沒遇到一隻蚊子。
“蘇大師,我們半夜來這裏做什麽?”
這裏挺好的,不用開空調就很涼快。
還沒有蚊子,以後想省電,能到這裏乘涼。
蘇凝一本正經地說:“抓鬼。”
餘餘年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掏耳朵,歪著頭問:“你說啥?抓鬼!”
他指向自己,“我嗎?”
“這裏有鬼?”餘餘年才反應過來,聲音提高,“這裏有鬼!”
[你反應可真遲鈍。]
[恭喜你,答對了,你又又要見鬼嘍。]
[我明白了,高架橋下的鬼,殺了一家七口。]
[荒無人煙,還有河流經過,最適合拋屍。]
[小心嘍,你腳下可能會出現人民碎片。]
餘餘年已經不想說話了。
他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動。
高架橋下很少有人過來,高溫天氣,雜草垃圾臭水溝,非常適合拋屍。
餘餘年抬頭向上看,上麵的路燈,離他好遠。
他不敢低頭,他怕腳下踩到碎片。
蘇凝看餘餘年的表情,便知道他又在瞎想。
“沒有人民碎片,你腳下也沒有屍塊,別怕。”
餘餘年低頭慢慢睜開一隻眼,沒看到碎片,他鬆一口氣。
他的膽子又大了,“你說的鬼在哪裏?”
鬼幹嘛待在這麽個雜亂的地方。
蘇凝看著前方的橋柱,“你往前走。”
餘餘年大膽地走,正前方是根柱子。
眼見就要撞上去,蘇凝說:“停。”
餘餘年摸了摸柱子,沒有看出門道。
蘇凝:“屍體在你摸的這根柱子裏。”
餘餘年:“???”
他一臉便秘的樣子,不停地大喘氣。
他的手,不能要了!
蘇凝盯著柱子,“你主動出來,還是我請你出來。”
餘餘年聞言,不停地後退。
突然,他撞到一個硬邦邦地東西。
餘餘年回頭一看,一個年輕小夥站在他身後,皮膚黝黑,肌肉發達,他沒注意,撞到了上去。
“抱歉了,兄弟。”
餘餘年很健談,麵對年輕小夥,都是同齡人,他的話更多。
然而手機手電筒光的照射下,對方沒有影子。
餘餘年身體僵硬,一動不動,大腦死機,完全轉不動。
網友也看到年輕人沒有影子,他們跟鬼隔了一個網絡,還能活躍思維。
[又來了個鬼呢,餘餘年明天可以考慮買張彩票,說不定能中大獎。]
[哈哈哈哈,餘餘年敢動不?]
[他不會就是害一家七口喪命的凶手吧?]
[看起來不像凶手,皮膚黝黑又有力量,眼睛亮晶晶的,沒有壞心思,一看就是個積極勞動分子。]
[他身上的衣服是建築工人服,他應該是個工人。]
[我是本地的,沒聽說過建高架橋的時候有工人發生意外。]
[你沒在工地幹過,所以不清楚,每個工地都死過人,隻不過,領導用錢壓下來了,跟工程進度相比,人命不值一提。]
阿樾拿過餘餘年手裏的手機,轉換鏡頭,對準自己。
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直播間裏的女人看起來很小。
他疑惑道:“剛才是你讓我出來?”
[吼,小鬼,是你姑奶奶。]
[對噠對噠,是蘇大師讓你出來噠。]
[嗯?嗯嗯???我去,你就是害死司機一家人的凶手……凶鬼?]
[人不可貌相,你看起來老實本分又聰明的孩子,怎麽當個害人的鬼?]
[你是怎麽頂著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害人的?]
蘇凝見到阿樾的樣子,有些頭疼,明顯又是一個慘死鬼。
餘餘年遠離阿樾,縮在另一根柱子後麵,說:“你害死了人。”
身體有柱子遮擋,有安全感。
阿樾的視線轉移到餘餘年身上,雙眼冒出問號,“我害人?我怎麽不記得了?”
餘餘年:“敢做不敢當,你都當鬼害人了,你還不敢承認。”
“無聊。”
阿樾把手機扔給餘餘年,轉身鑽進柱子裏。
一旁的餘餘年慌慌張張接住手機。
沒信號,但能看直播。
餘餘年望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傻眼了。
“大師,我們現在怎麽辦?”
他剛說完,阿樾從柱子裏鑽出來一半身子,另一半留在柱子裏。
“我想起來了,好像有人撞死在我身邊。”
餘餘年秉著正義感,指責道:“你個惡鬼,你終於想起來了。”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一己之私,害死了幸福的一家七口。”
“他們本可以幸福地度過一生,都被你攪和了。”
阿樾下半身沒動,上半身伸長,把餘餘年拽到麵前。
餘餘年嚇得哇哇叫。
阿樾冷哼道:“死都死了,哪來的如果,就算他們活一輩子,未必會幸福一輩子。”
“你在美化未發生的事。”
餘餘年無力反駁。
不過餘餘年的叫聲引來了一家七口的鬼魂,他們見到餘餘年被鬼抓住。
他們頭腦一熱,竟飄過去扒拉阿樾的手。
阿樾身上煞氣加重,“滾。”
一家七口整整齊齊被振飛出去。
阿樾是厲鬼!
餘餘年滿目震驚,阿樾這麽厲害?
他用胳膊捆住阿樾的身體,“別傷害他們。”
“傻逼。”
“???”
餘餘年怔愣地抬頭,阿樾罵人傻逼,一定是他聽錯了。
蘇凝適時開口道:“你誤會了,阿樾沒想殺他們。”
餘餘年唰的一下跳離阿樾,跟一家七口待在一起。
一家七口魂魄凝實了些,他們把孩子護在中間,害怕地看著眼前的厲鬼。
蘇凝又說:“不過,阿樾的煞氣和怨氣太重,在他的周圍容易發生事故。”
此地絕不是第一次發生交通事故。
但是沒人上報,特管局的任務裏,沒有這一任務。
餘餘年聽明白了,一家七口的死,不是阿樾主動殺死他們,而是在煞氣的影響下,他們受到影響,發生了車禍。
“那他身邊一定發生過很多車禍,我怎麽沒聽說過?”
餘餘年閑著的時候最喜歡看新聞,像這種經常發生事故的地方,不會上全國新聞熱搜,一定能上本地熱搜。
他沒看到關於事故的描寫,就連一家七口的新聞,都沒多少媒體報道。
蘇凝抿口茶,說:“這與他的死有關。”
餘餘年腦子都快轉掉了,終於想到,“他的死,也不是意外?”
蘇凝緩緩點頭。
“阿樾被埋在柱子裏,打生樁,跳下去,上方澆築混泥土,他窒息而亡。”
[打生樁,我以為隻發生網絡和書本上,沒想到現實生活路裏也有打生樁。]
[難怪他又黑又壯,原來是建築工人。]
[好慘一鬼,他死之前,有機會跟家人告別嗎?]
[大家別忘了報警加舉報,肯定是老板幹的。]
直播間有警察蹲守,鬼的事,他們插不了手,阿樾的案子,由特管局接手。
餘餘年看阿樾的眼神,瞬間變得不一樣。
好慘一鬼。
阿樾雖然怨恨這個世界,但對這個世界,還是抱有希望。
他對手機上的大師有新的印象,大師能一眼看出他所經曆的事,一定有實力。
他開始認真對待,說出他身上發生的事。
阿樾是個孤兒,多虧好心人讚助他上學,他才能念到大學。
他是五年前畢業的土木工程係的大學生,他沒畢業就來公司實習,畢業後,領導留下他,讓他跟著幹。
阿樾剛出社會,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會拒絕,因為他身邊出現的都是好人。
孤兒院的院長媽媽是好人,同學是好人,室友也是好人,從小到大,他沒遇到過壞人。
大家都說他的氣運不錯,他不信,他要是氣運很好,怎麽會成為孤兒?
在工地工作很苦,他能忍受,因為大家都很好,沒有勾心鬥角,精神很輕鬆。
有一天柱子澆築不成型,領導讓他下去檢查一下哪裏出現了問題,不能耽誤工程進度。
阿樾二話不說,跳下去檢查,沒有任何問題。
他剛想喊他們拉他上去,上麵嘩啦啦倒下來一車混凝土。
短短幾息,阿樾便被混凝土堵住呼吸,他的魂魄也困在柱子裏。
後來,工程按時完工,機器轟鳴的工地變成了車來車往的高架橋。
隻有阿樾一個人留在了原地,每日被汽車碾壓。
常年累月,阿樾的怨氣蔓延到高架橋之上,害死了人。
蘇凝沉默半晌,問道:“你遲遲不肯去地府,是想揭露老板的罪行還是想親自去找老板報仇?”
“都不是。”阿樾說:“我想知道他為什麽選擇我打生樁?”
“如果他提前跟我說,我又不是不答應他跳下去,他沒必要騙我。”
餘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