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脫掉的衣服，也能一件一件好好穿上。”曾經，這位女星在張國榮的庇護下，何等豪邁地說出這番話。然而，時過境遷，此刻，往昔的豪言壯語如同泡沫般徹底崩塌。而眼前林家欣為了爭取角色，毅然決然咬碎玻璃渣的決然表現，反倒讓田毅心生欣賞之意。
    當田毅再度回到玻璃房大廳，偌大的房間裏，此刻男人就隻剩自己人和向先生身旁的中年人，女人倒是增加不少，蘇淇、還有才被叫上來的李利珍以及其他幾個演藝界的女人。李利珍這位位已然有些過氣的豔星，正用雙腿夾著薩克斯風，吹奏著那首《何日君再來》。悠揚卻又帶著幾分哀怨的旋律，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田總，向先生吩咐了，這幾位您先挑選。”中年人畢恭畢敬地說道。
    秘密通道內，陸虎手持戰術手電，那束強光如利刃般切開黑暗。牆縫中隱隱滲出的，是九十年代三級片的配樂，那曖昧而又略顯靡靡的旋律，為這狹窄而又昏暗的通道更添了幾分詭秘的氛圍。蘇淇裹著廖威那件傑尼亞西裝，腳步略顯踉蹌，高跟鞋的鞋跟不小心卡進了排水溝的柵格之中。這條通道是通往維景酒店的捷徑，兩側的牆壁上貼滿了泛黃的《玉蒲團》海報，在其中一張海報上，蘇淇1998年的劇照在斑駁的黴斑裏，依舊保持著那抹微笑，隻是這微笑在如今的情境下，似乎多了幾分滄桑與無奈。
    “蘇小姐當年這段雨戲，”廖威伸出指尖，輕輕劃過海報上那件破碎的旗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異樣的光芒，“王家衛都曾誇讚你身上有著獨特的破碎美學。”他的定製袖扣不經意間勾住了她的發絲，這一幕竟與1999年拍攝《強奸陷阱》時，某富豪用同樣手法扯下她假發的場景有些相似。廖威這胖子，年紀輕輕卻一直有著鍾情少婦的癖好，此刻，他眼中的欲望似乎已快要抑製不住。
    維景酒店的天台之上，李利珍靜靜地站在田毅身旁。她真絲長襪的破洞處，隱隱露出一處玫瑰刺青。那是嘉禾電影鼎盛時期，洪金寶在她大腿內側留下的殺青紀念。
    衛生間內，鑲滿燈泡的鏡框將燈光灑在林家欣的後頸，那裏有一道道剛剛田毅的手指留下的痕跡。她緩緩解開身上破碎的禮服，衛生間的更衣櫃裏掛著兩套截然不同的戲服：左邊是《金瓶梅》裏潘金蓮所穿的猩紅肚兜，散發著一種古老而又香豔的氣息；右邊則是正在拍攝的tvb新劇《女律師》的西裝套裙，代表著現代與職業。
    在另一個房間裏，蘇淇將那件破碎的dior禮服隨手拋在衛生間的洗漱台上。突然，洗漱鏡麵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漸漸霧化，隨後浮現出廖威那張玩味的胖臉。“知道我為什麽選你嗎？”他一邊說著，一邊眼神肆意地打量著麵前隻戴著黑色抹胸的蘇淇。當他的手指輕輕接觸到她的皮膚時，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在漸漸升高。“我喜歡你在《蜜桃》慶功宴上，潑向華強紅酒的那股子勁兒。”
    淩晨兩點的天星碼頭，海風凜冽，白露蹲在垃圾桶旁，劇烈地幹嘔著。三小時前，她還在維景酒店的總統套房裏，對著王春貴賣力地表演著《張曼玉》的抿嘴戲。那個山西男人卻突然喊停：“情緒不夠絕望！”說著，便往她手裏塞了一把水果刀。
    此刻，她滿心疲憊與迷茫，翻看著手機通訊錄，在“寰亞林導”和“中戲劉老師”之間猶豫不決。海浪聲此起彼伏，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突然，她聽到一個熟悉的台詞：“小姐，你踩到我《東邪西毒》的母帶了。”她轉過頭，看見一個打扮成杜可風模樣的老外正彎腰撿起地上的塑料袋。
    這個自稱“獨立製片人”的英國佬，遞過來一張紙巾，說道：“我在拍一部紀錄片，關於香港電影的次生災害。”說著，鏡頭忽然對準她紅腫的眼眶，“願意對著維多利亞港說句真心話嗎？”白露望著對岸五彩斑斕的霓虹，思緒飄回到昨日在邵氏片場看到的標語——“東方好萊塢，夢想開始的地方”。鹹澀的海風猛地灌入她的喉嚨，她對著鏡頭，聲音有些顫抖地呢喃著：“我想演《甜蜜蜜》續集，但黎明早就過時了。”
    第二天一早，陽光灑在九龍城寨遺址旁那座略顯陳舊的老唐樓裏。前亞視藝人蘇虹正仔細地給一封匿名信蓋上郵戳。信封裏裝著十張模糊不清的照片，照片記錄著某上市公司主席在澳門威尼斯人酒店“指導演技”的不堪過程。
    “這已經是第十三次投給廉署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信小心翼翼地塞進《明報》報社的郵筒，“上次他們居然說是情侶私密照。”轉身時，她撞見拎著燒臘飯的鄰居阿婆。阿婆目光關切地盯著她淤青的手腕，說道：“後生女，學周璿唱《天涯歌女》啦，打戲太拚命要傷身的。”
    而在半山的婦科診所裏，護士看著手中的病曆，不禁搖頭歎息：“本月已經是第四個子宮內膜異位症了，你們劇組的爆破戲現在都改成炸子宮了？”候診室裏，三個戴著墨鏡的女孩同時緊緊攥著“影視培訓費”轉賬單，臉上滿是憂慮與無奈。最年輕的那個女孩，突然站起身來，一把將b超單撕碎，任由紙片如雪花般飄向窗外。窗外，中環密密麻麻的霓虹燈牌，看似繁華，卻又仿佛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心酸與無奈。
    正如《女律師》劇本裏的台詞："香港有兩種女人，一種活在霓虹燈下，一種活在霓虹燈管裏。"此刻這些女人可能突然明白，她們早已是第三種——那些碎裂的有機玻璃殘片裏，每一塊都折射著不同版本的角色。
    同一時間，《深海怪物2》的開機儀式在熱鬧的旺角街市隆重舉行。蘇淇身著一襲白色連衣裙，正認真地給豬頭插上香，她那優雅的姿態瞬間成為娛樂版的頭條——《新晉玉女掌門人拜神照》。而田毅在報紙的夾縫裏，看到了一則新聞：深圳內地貨車司機主動自首交通肇事，因表現良好獲刑三年。這，便是新義安向先生給他的交代。
    “今天你不用一直跟著我，去找陳雄向先生身邊的那個中年人），告訴他我需要在一些海外票房。”電梯緩緩下降時，田毅按下手機的發送鍵，轉頭神色平靜地對陸虎說道。
    在這個錯綜複雜的圈子裏，人情都是相互的。新義安如此懂事，而田毅也正需要一個洗錢的途徑，海外票房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一切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每個人都在這繁華都市的光影背後，為了自己的利益與欲望，進行著一場又一場沒有硝煙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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