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潔推開“白夜”咖啡館包廂門的時候，都雲纓正往茉莉花茶裏加第三塊方糖。那方糖緩緩沒入茶湯，激起一圈細微的漣漪。
    “田家的孩子都該姓田。”何潔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身上的羊絨披肩，露出鎖骨處新換的寶格麗靈蛇項鏈，蛇形的設計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與她的氣質莫名契合。她換了透明指甲油，整個人顯得愈發低調卻暗藏鋒芒，目光直直地落在都雲纓剛剛隆起的小腹上。
    都雲纓的棉麻裙擺輕輕掠過桌角，發出細微的摩挲聲。她抬手接過何潔推過來的股權協議，動作不緊不慢。當看到“子女教育基金占比15”的條款時，她突然輕笑一聲，聲音清脆：“何總監的exce函數用得真好，連血緣都能折算成百分比。”
    玻璃幕牆外，一群信鴿快速掠過，翅尖在協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一閃而過。何潔不慌不忙地點開手機裏的加密文件夾，2003  2004年田氏集團安全審計報告逐行浮現，黑色的文字在屏幕上顯得格外冷峻“田毅這家夥小看我了，既然他在香港的時候我沒有下手，現在他知道了，我更不可能動手。但你要知進退，畢竟他的副駕駛就算有再多人，但有些東西”她將屏幕轉向都雲纓，神色認真“隻有我能掌握。”
    都雲纓從帆布包掏出塑封好的頭發標本，那標本被保存得很好，發絲根根分明。她隔著防窺膜，在桌麵上仔細排出田氏族譜結構。她的指尖輕輕點在田小虎的名字上：“你不是不想動手，而是……田家的人如果知道了……有人……可不允許這個人入家門。”
    這時，服務生恰到好處地送來何潔存在店裏的紅酒。醒酒器裏，紫紅色的液體緩緩翻騰，蒸騰出如夢似幻的霧氣，彌漫在兩人之間。都雲纓突然用產檢報告墊住杯底，說道：“孕婦不能喝酒。”“不是給你喝，我想喝兩杯。”何潔回應道，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壓抑。想到都雲纓和她幾乎同時和田毅上床，自己之後不斷引誘田毅，肚子卻不爭氣，她心裏就不是滋味。
    “田毅給你準備的房子，主臥衣帽間第三層抽屜。”何潔突然報出個坐標，聲音平靜，“裏麵有我為孩子準備的百達翡麗，表盤刻著出生星圖。”她晃動酒杯的手很穩，沒有一絲顫抖，仿佛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暮色漸漸漫進包廂，給整個空間染上一層曖昧的色彩。都雲纓在協議補充條款欄寫下“不參與田氏集團決策”，墨水慢慢洇開。就在這一瞬間，何潔同步按下錄音筆停止鍵，“哢噠”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孩子以後的滿月酒就安排在錦江賓館。”何潔指尖輕輕劃過描金茶盤，釉麵倒映著她新做的珍珠美甲，這種南洋珠比尋常珍珠厚0.2毫米，圓潤而有光澤 。“下月初八是好日子，我會給孩子刻長命鎖。以後我們是一條線上的了，有些事你要和我一起防。”
    都雲纓起身添茶時，何潔拿出一枚老坑翡翠吊墜，遞向都雲纓：“收著。”何潔離席後，翡翠吊墜在都雲纓的茶盞裏投下月牙形光斑，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田毅捏著會麵監控截圖的手指微微發顫，畫麵裏，何潔的羊絨披肩在都雲纓棉麻裙擺上投下陰影，空調出風口吹散的茶霧中，他突然看清了兩個女人在檀木茶盤上擺出的棋局——都雲纓推過去的產檢報告壓住了何潔的股權協議。
    “華西附二院特需樓17層。”田毅將門禁卡拍在田小虎掌心，金屬邊緣的反光裏，晃動著醫院的衛星地圖，清晰可見各個樓層和通道。“安保係統直接用我安排給父母的那套紅外探測，護士站三班輪崗全換成退伍女兵。”他一邊說著，一邊扯鬆領帶，喉結滾動的頻率與昨夜何潔高跟鞋叩擊地磚的節奏完全一致。
    田小虎的拇指又開始摩挲鑰匙串上的老虎掛件，這個習慣性的動作，讓田毅想起監控裏都雲纓縫嬰兒襪時針尖的走向，當聽到要安排八人護衛隊時，這個堂弟後頸的汗漬在poo衫領口又洇出一片鹽霜，顯得格外緊張。
    田毅的鱷魚皮鞋尖抵住保險櫃金屬邊沿，櫃門映出田小虎後頸蒸騰的汗氣，“不管是不是妥協或者和解，有些事不能不防。”
    田小虎攥著車鑰匙站在董事長辦公室外，中央空調的冷氣將他後頸的汗珠凍成鹽粒，一顆一顆清晰可見。田毅若有若無的聲音從還沒關閉的辦公室門裏傳出來：“告訴何潔，她懷孕當日，就是婚禮啟動的當天。”
    2004年7月8日的淩晨四點，城市還沉浸在夜色之中。一名年約30歲、穿著考究的男子在萬裏號會所一包間內與朋友聊天。包間裏煙霧繚繞，男子被煙味嗆得有些難受，便打開了包間門。這時，門口出現一名穿黑色緊身t恤的年輕男子。
    不久後，“砰”的一聲槍響打破了夜的寧靜，包間內的男子頭部中彈，直直地倒下。鮮血在地上蔓延開來，觸目驚心。120急救人員迅速趕到，卻隻能無奈地宣布其死亡。槍響後，黑衣男子動作敏捷，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死者的朋友追出去約5分鍾，四處張望，卻未發現可疑人員的蹤跡。會所服務員們滿臉驚恐，紛紛表示不清楚當時的情況。
    三公裏外的錦江賓館頂樓，田毅放下紅酒杯，緩緩走到落地窗前。他眉頭緊皺，凝視著樓下不斷閃爍的警燈，那燈光在黑夜裏格外刺眼。陸虎遞來現場監控時，他注意到彈道報告中提到的仿五四式手槍，瞳孔微微收縮：“老虎，成都居然還有這麽不講規矩的人啊。”
    監控錄像顯示，這場槍擊源於高利貸糾紛。建材商周永福在賭場欠下380萬債務，無力償還。“這個雷曉偉的檔案亂得很，但作案手法卻帶著職業軍人的精準。”陸虎看著現場留下的九毫米彈殼，眉頭也皺得緊緊的“但這次警方應該還是沒有證據，拿他還是沒有辦法。”
    “那就查他退伍後的所有社會關係。”田毅把彈道報告重重地拍在桌上，茶杯裏的茉莉花被震得不停地打轉。窗外霓虹比往常黯淡許多，整座城市的夜場都提前打了烊。這個號稱“江湖分局局長”的雷曉偉，給田毅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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