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平剛要領著熊倩離開，田毅的保鏢陸虎帶著兩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陳舒平疑惑地轉頭，正欲開口詢問，田毅卻直接撥通了助理田薇婭的電話：“聯係湖南衛視歐陽台長，就說成都商報要加注……”他故意拖長尾音，眼睛直直地盯著陳舒平，看著對方額頭沁出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滾落，滲進阿瑪尼襯衫的領口。
    兩小時後，成都商報創辦的地方新聞門戶網站“成都全搜索”，悄然換上了“天毅傳媒助力超級女聲”的通稿。與此同時，車載廣播裏也傳來最新快訊：“超級女聲成都賽區新增企業讚助通道……”
    天毅傳媒，正是譚維維和張靚穎那章成立的。）
    傍晚時分，田毅的邁巴赫62緩緩碾過建設路那坑窪不平的水泥路麵，車身微微顛簸，儀表盤上的江詩丹頓也隨之微微震顫。他輕輕搖下車窗，一股冷風撲麵而來，紅光電子管廠蘇式家屬樓那特有的紅磚牆麵映入眼簾。牆根處，爬山虎枯死的藤蔓，像極了靜脈曲張的老婦手臂，在寒風中無力地擺動。
    “boss，到了。”陸虎熄滅引擎，後視鏡裏清晰地映出田毅解領帶的動作突然停滯。斑駁的單元門上，那塊寫著“紅光電子管廠先進家屬樓”的銅牌，蒙著一層厚厚的油汙，在黯淡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陳舊。
    這幾年，田毅幾乎常年在外奔波，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為了讓父母住得舒適，他不斷購置房產，甚至連浣花溪“草堂之春”別墅區都安排妥當了，可父母對此並不感興趣，唯獨鍾情於這片承載著他們無數回憶的老地方。
    田毅摸出鍍金打火機，“啪”的一聲，火苗躥起，在火光閃爍間，細碎的雪霰飄落其中。二樓窗台晾著的勞動布工裝，在風中輕輕晃動，那是他十三年前穿過的成都四中的高中校服。刹那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1995年他剛搬到這裏，和小夥伴們正蹲在地上，拿著放大鏡饒有興致地燒螞蟻，母親周芸從廠醫院帶回來的消毒水味，混合著臘肉的香氣，至今仍縈繞在鼻尖，揮之不去。
    “老虎，你知道嗎，當年我一心想的是成為一名公務員，你說，如果當年我真的上岸了，會不會成為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官員呢？”田毅的聲音不大，仿佛是在問陸虎，又似乎隻是在自言自語，懷念著當年那個快樂善良的少年郎，以及那已然遠去、不複返的青春歲月。
    陸虎這時候很識趣，深知此刻沉默是金的道理。老實說，他並不了解田毅以前的模樣，畢竟在他被田毅招聘時，田毅已然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商人了。
    田毅緩緩伸出手，輕輕摸著那被刷成墨綠色的牆麵，牆漆大片剝落，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牆麵，他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boss，紅光廠廠區你都收購了，這裏你不如也一並拿下，好好把房子重新修一修……”田薇婭作為田毅的助理，同時也是田家的親戚，適時地插了句話。
    田毅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突然抬腳，用力踹翻了身旁的垃圾桶：“恩不可過，過施則不繼，不繼則生怨！”隨後，他緩緩坐在單元門口，掏出一根中華煙點燃，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圈，“我們能開發廠區，但這裏，我不能動。”
    等香煙燃盡，田毅緩緩站起身來，朝著聲控燈早已損壞的樓梯間走去。從有光亮的地方一步一步踏入黑暗，恰似那個曾經拿著放大鏡燒螞蟻的善良少年，終究在資本的熔爐中，將自己煉就成了最冰冷的“器材”。
    他輕輕推開那扇有些破舊的木門，門開的瞬間，屋內的景象映入眼簾。父親佝僂著背，正坐在小板凳上，專注地修補著那隻搪瓷盆。陽台斜射進來的夕照，將父親花白的頭發染成了銅絲般的顏色。母親則在廚房，一邊炒菜一邊費力地研究著全自動洗衣機。
    田毅徑直走到廁所，打開生鏽的水龍頭洗手，這個習慣或許是當年父親說過的話所引發的下意識反應。
    “商海就如同煉鋼爐，一旦進去了，就別想幹幹淨淨地出來。”
    等田毅回到客廳，母親周陳芸從廚房探出頭來，圍裙上沾著星星點點的辣椒麵，臉上帶著熟悉的溫和笑意：“吃不吃回鍋肉？冰箱裏有啤酒……”
    “好，一會兒我陪老爸喝一杯。”田毅一邊說著，一邊將張黑金卡放在五鬥櫃上的勞模獎狀旁。櫃麵有些陳舊，還留著1998年他年少調皮時，用圓規劃出的“早”字痕跡。“爸，搬去浣花溪別墅吧？”
    田長雲小心翼翼地把補好的搪瓷盆放好，緩緩直起腰，目光中透著堅定：“不去了，當年你爺爺房子沒了的時候，廠裏分房小組說咱家不夠條件，這房子可是求了好久才得來的。”
    這時，廚房飄來蒜苗回鍋肉那濃鬱的焦香，田毅的思緒不禁又飄遠。當年那個下著大雨的日子，父親坐在昏暗的屋裏，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紅梅煙，滿臉愁容。為了一家人不至於流落街頭，父親放下尊嚴，厚著臉皮去求廠裏。這房子，不僅承載著家的希望，更包含著父親沉甸甸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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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母親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上桌後，田毅走向冰箱，拿出兩瓶雪花啤酒，走到父親身邊，輕輕給田長雲倒滿一杯。他順手解開阿瑪尼西裝的扣子，左手腕上的江詩丹頓不經意間磕在掉漆的八仙桌上，發出一聲輕響。“爸，都雲纓在華西特護病房要生了。”
    陳芸手裏的竹筷“啪嗒”一聲掉進豆瓣醬裏，暗紅色的油漬迅速在褪色的桌布上洇開。田長雲指間夾著的芙蓉牌香煙，燃出了三厘米長的灰燼，卻渾然不覺。“你張叔介紹的那個血站姑娘……”
    “孩子能接回來。”田毅翻開手機裏保存的親子鑒定，展示給父母看。摩托羅拉v3手機的藍光映照著他冷峻的下頜，“已經安排月嫂團隊進駐華西，但都雲纓隻能當外室。”他用了舊社會的這個詞，果然看到父親太陽穴處的青筋猛地跳動了一下。
    田母陳芸雙手微微顫抖著，焦急地詢問：“雲纓現在……”
    “正在注射安定，胎兒心率142。”田毅點開彩信照片，產床上的都雲纓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唯有腕間戴著田毅送的卡地亞限量版手鏈，在燈光下閃爍著清冷的光。“裏麵安排了我的醫療團隊人員，全程監護。”
    田長雲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拽開木門，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連飯都顧不上吃。
    站在門外的保鏢們見狀，立刻快步跟上。
    陳芸趕忙扯下牆掛的工人呢大衣，袖口磨破的毛邊掃過田毅那條價值三萬八的傑尼亞西褲，心急火燎地追了出去，嘴裏念叨著：“這老頭，衣服都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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