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春禧大廈的頂層，靜謐的茶室中，碧潭飄雪的茉莉香氣嫋嫋升騰，縈繞在每一寸空氣中。田毅坐在黑胡桃木大板桌前，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桌麵，對麵的王強則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正愜意地抿著手中的香茶。
    這是田毅返回成都後，首次與王強單獨會麵。王強身為田毅公司的市場部總監，同時也是田毅用以製衡何潔的關鍵人選。雖說何潔與田毅有著特殊關係，但必要的監管措施還是必不可少。
    “這便是你這段時間調研市場所取得的成果？”田毅拿起王強遞上的那份《西南醫美市場調研報告》，微微挑眉，另一隻手拿起放在實木大板桌上的不鏽鋼保溫杯，杯身與玻實木觸碰，發出一聲悶響。“你居然建議我投資水光針項目？這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麽好用嗎？”
    王強翻開《華西都市報》的財經版，報紙上“成都醫美市場規模突破15億”的醒目標題下，正配著一張成都美容整形醫院外消費者排起長隊的照片。“我親愛的田老板，您瞧瞧您身邊的何潔，她的皮膚是不是光滑細膩得如同少女一般？要知道，她都已經年過三十了，能保持這樣的狀態，可全靠這些醫美手段。”
    田毅翻了個白眼。王強見狀，趕忙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將筆記本電腦輕輕轉向田毅，話題瞬間回歸到正題。“老田啊，成都僅僅去年一年，就新增了23家美容診所，其中有18家主推的就是注射項目。”他在電腦上點開一張地圖，地圖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點。“瞧瞧，光是人民南路這一片，就有7家門店搶注了‘玻尿酸’商標，而且華西醫院整形科的掛號都已經排到三個月之後了，這市場熱度簡直超乎想象！”
    田毅快速掃過報表上的數據，目光停留在“毛利率78”這幾個字上。他忽然伸手扯鬆了略顯緊繃的領帶，微微皺起眉頭：“說重點，到底是什麽人在消費這些東西？”
    王強趕忙壓低聲音，湊近田毅說道：“電視台的女主播們，房地產老板的情婦小三們，還有……”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夜場的那些姑娘們。您認識的那個媽咪林燕，她每個月都要打兩次水光針呢。”
    此時，窗外春熙路的天空飄起了雨夾雪，冰冷的氣息似乎透過窗戶縫絲絲縷縷地鑽了進來。田毅微微轉頭，看向窗外那朦朧的雨幕，手上卻下意識地翻到了報告附錄裏的案例集。“這個李女士花了八萬做全身美白，結果卻感染住院了？”他抽出萬寶龍鋼筆，在報告的風險欄重重地劃了一條紅線，“醫療糾紛率竟然高達13，這都夠開三家律師事務所了。”
    王強趕緊翻開一個新的文件夾：“所以我才特別推薦非手術項目啊！田總，您看這份美國fda報告，水光針去年剛剛通過認證，它是把玻尿酸和膠原蛋白通過九針頭注射器……”說著，他用手比劃著往自己臉上戳的動作，“這種方式不破皮不見血，做完之後馬上就能去電視台錄節目，方便快捷得很。”
    “九針頭？還不破皮？”田毅突然冷笑一聲，“你這是搞銷售搞得上癮了吧，連我都想忽悠？”
    王強額角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現在田毅的審視給他很大的壓力。他擦了擦汗：“田總，現在成都流行‘午休美容’，那些白領們利用午飯的時間去打針，方便得很。咱們完全可以收購三家小診所先做實驗，把它們改造成‘十分鍾快美站’……”說著，他急忙掏出計算器，手指在上麵劈裏啪啦地按個不停，“按照保守估計，單店每天的流水能達到兩萬，半年就能回本！而且隨著市場推廣，盈利空間不可限量啊。”
    田毅緩緩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他雙手抱胸，俯視著春熙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去年深圳查封的黑診所，你還記得嗎？”他的聲音低沉，透著一股寒意，緩緩轉身時，眼中閃過一抹冷厲的光，“他們用的是工業級玻尿酸，結果三十七個女人爛臉毀容，鬧得沸沸揚揚。”
    “所以咱們更要以正規軍的姿態入場啊！”王強急忙抽出市衛生局批文，在田毅麵前晃了晃，“隻要咱們拿下二類醫療器械證，整個西南片區的市場就等於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然而，話還沒說完，田毅突然猛地把報告摔在茶幾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在安靜的茶室裏格外突兀。
    “你當衛健委是你平日裏忽悠的那些商人嗎？”田毅扯開大阿瑪尼西裝的扣子，“你知道現在查行賄查得多嚴嗎？上周雙流衛生局長剛因為這事進去了！”他怒目圓睜，抓起保溫杯又重重放下，思索片刻後：“去聯係華西醫學院，讚助個‘醫療美容倫理研究會’，會長必須安排咱們的人。”
    王強先是一愣，隨即像是突然開竅一般，猛地一拍大腿：“田總英明啊！我這就去找張院長，他女兒前段時間剛在咱們樓盤定了兩套湖景房！”
    “等等。”田毅叫住正要出門的王強，伸出手指了指報告扉頁上劉亦菲的廣告圖，“這種代言人不行，太年輕了，受眾定位不準確，換成30歲以上的，要那種有成熟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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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強連忙點頭稱是，轉身匆匆離去。田毅望著王強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茶桌角三星堆青銅麵具擺件那古樸的紋路。窗外，飄散的雨夾雪愈發寒冷，他沉默片刻，緩緩撥通衛星電話。
    “老鄭，查查水光針。”田毅用瑞士軍刀劃開雪茄，煙絲碎屑輕輕落在《醫療器械注冊管理辦法》複印件上。“要無針的，成本必須壓到五塊錢。”電話那頭傳來劈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還夾雜著啤酒開罐的清脆聲響。
    鄭偉那略帶沙啞的煙嗓帶著笑意傳來：“這玩意我知道啊，深圳有家廠子用丙二醇兌甘油，裝在韓國進口瓶裏，能賣2980呢。”緊接著，電話裏傳來鼠標點擊的聲音，“去新加坡走私的聚乙二醇衍生物還剩二十噸，怎麽樣，掛個‘韓國迪美生物科技’的牌子，絕對能唬住人。”
    田毅點燃雪茄，深吸一口，煙霧在他麵前彌漫開來，隱隱浮現出點點血光。“注冊地就放在濟州島，官網放點泡菜壇子當背景，營造出正宗韓國品牌的感覺。”他突然壓低聲音，“老規矩，找兩個韓國留學生當法人，記得讓他們有回國記錄……”
    利潤78，這是按照國內正規操作渠道估算出來的數字。既然水光針能快速見到效果，無非是維持時間長短的問題，而且就像保健品一樣，最多也就是沒有效果，副作用相對較小。對於有權健股份，通過直銷帶來巨額現金流的田毅來說，當然要兩條腿走路，打造出第二個權健集團。
    而就在田毅安排這一切的時候，成都昭覺寺內，銀杏的枝椏上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晶，在寒風中微微顫抖。何潔腳踩著jiy choo的細高跟，小心翼翼地跨過結霜的門檻。她手中拿著三炷手腕粗的藏香，在燭火上點燃，青煙嫋嫋升起，與功德箱前凍成冰碴的臘梅汁液混合在一起，散發出一種奇特而刺鼻的味道，嗆得她眼角微微泛紅。
    大雄寶殿前的香爐裏積著厚厚的陳年香灰，何潔緩緩跪在褪色的蒲團上，神情虔誠。就在這時，她放在gui手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不停，屏幕上顯示著是安排在華西特護病房線人的消息——標注著"雲纓預產期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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