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許昌胖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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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浦江畔,貨輪的鳴笛聲此起彼伏。田毅坐在辦公桌前,凝視著桌上的兩份文件,神色凝重。對於普通人而言,仇恨或許是一種能夠輕易做出的選擇,但身處田毅如今的地位,仇恨已然成為了一種奢侈。此刻,他知道必須與住友化工展開合作。
    要知道現在,中國的gdp總量為2.229萬億美元,在全球排名中位居第四。然而,在人均gdp方麵,中國人均gdp僅1740美元,在全球排名第128位,和日本差距很大。
    他輕輕端起景德鎮產的白瓷杯,抿了一口龍井,對身旁的陸虎輕聲笑道:“嗬嗬,希望這次能讓住友化工成為我們撬動經濟的有力杠杆。”
    提及中日關係,田毅其實心中五味雜陳。此前,因新加坡與住友物產的合作,他在獅城甚至被冠上了“親日”的名聲。但他真的能忘卻曆史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作為四川人,身為川軍後代,他深知為了抗日,四川付出了何等慘烈的代價,幾乎到了十室九空的境地。直至今日,四川仍是有名的“耙耳朵”省份,女性地位頗高,究其根源,正是當年四川男兒全部出川抗戰,家中事務隻能交由妻子照料,她們既要侍奉父母,又要撫養兒女,撐起了整個家庭的重擔。
    但當下,日本手中掌握著全球頂尖的技術、龐大的消費市場以及最為成熟的產業鏈。在這種形勢下,難道真要像一些教授所言,僅憑一腔熱血,喊著“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必須徹底清算日本軍國主義的曆史毒瘤”,單純地認為消滅日本就能實現民族複興嗎?
    商人,常被人詬病重利。然而,在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正需要商人來解決國內的就業問題。與其盲目地砸日本車,指責在日本企業工作的國人,不如想辦法將日本的技術、資金和市場引入國內,為中國工人提供就業機會,為國家賺取外匯,這才是真正的本事。
    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以田毅如今龐大的商業體量,若不能耐著性子謀劃,那才是民族的災難。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陸家嘴林立的外資銀行招牌,指尖輕輕劃過住友化學的年報,落地窗倒映出他嘴角那一抹冷笑:“當年霍英東敢衝破封鎖運送物資,今日我要用日本人的技術鑄就中國的堅實盾牌。”
    陸虎雖不完全理解田毅的想法,但他明白,隻要是boss做出的決定,就必須全力執行。東京慈善晚宴雖還有一段時間,但安保工作需要即刻著手安排。
    蓮花味精廠位於河南省周口市項城市,由於當地沒有直達飛機,田毅一行需先抵達鄭州新鄭國際機場。此次抵達新鄭稍晚了些,田毅頗為遺憾地錯過了新鄭市每年農曆三月初三舉辦的黃帝故裏拜祖大典,這可是河南家族文化的典範之作,其影響力深遠。
    而這種濃厚的家文化,也深刻地體現在河南企業家身上。在前往項城市的途中,田毅決定在許昌市稍作停留,對這座城市實地調研。
    田毅乘坐的黑色奔馳s600緩緩在七一路邊停下,熄了火。保鏢陸虎迅速下車,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周圍攢動的人流,確認安全後,才拉開後座車門。午後炙熱的陽光毫無保留地潑灑在七一路的水泥地上,蒸騰起一股刺鼻的柏油味兒。田毅緩緩摘下墨鏡,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座四層高的白色建築——胖東來時代廣場。
    “boss,這就是許昌人所說的‘零售神話’?”陸虎壓低聲音,當陸虎和幾個保鏢看到商場入口處烏泱泱的自行車流時,不禁暗暗皺眉“一個地級市的商場,怎麽會比上海的沃爾瑪還要熱鬧?”
    田毅沒有回應。他的鼻腔裏鑽入一股奇特的混合氣味,那是剛潑過水的柏油路麵蒸騰起的土腥味,與商場飄出的烘焙焦香相互交織。這時,一位穿著藍布工裝的漢子扛著整箱可樂,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汗濕的後背已經洇出了一層鹽霜;一群穿著許昌一高校服的少年們舉著蛋筒冰淇淋,正追逐笑鬧著,融化的奶油滴落在水泥地上,轉眼就被保潔員用拖把迅速抹淨。
    “勞駕借過!”一位穿著碎花衫的大娘猛地撞開陸虎,布兜裏探出半截蔥葉,她扯著嗓門朝人堆裏喊道,“二妮!毛巾在二樓東頭!”說話間,唾沫星子濺到了田毅定製的西褲上。陸虎的肌肉瞬間繃緊,做出防備的姿態,田毅卻抬手製止了他,目光被商場玻璃門內的一幕吸引——一位身著淡藍製服的姑娘正彎腰為一位老太太係鞋帶,她的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後頸上的汗珠順著肌膚滾落,消失在衣領之中。
    一走進超市,冷氣裹挾著烘焙的香氣撲麵而來。田毅在入口處的紅木招牌前停下腳步,招牌上寫著:“用真品換真心,不滿意就退貨”——十四個金漆大字在節能燈管的照耀下,錚亮得有些紮眼。
    “礦泉水拆封了也能退?”由董辦推薦來的秘書汪洋洋不屑地嗤笑一聲,“不過是營銷噱頭罷了……”
    話音未落,退貨台那邊突然傳來一位老漢的吼聲:“閨女!這酒燒喉嚨!”刹那間,周圍的人群安靜了下來。隻見一位身著藍製服的女員工微笑著迎上前,接過那半瓶白酒,輕聲說道:“叔,給您退全款。”說著,她像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小陶瓶,“再送您半斤新到的寶豐原漿,回家兌上蜂蜜喝,能養胃。”老漢黝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如同豬肝一般,他攥著退款鈔票的手微微顫抖著,連聲道:“中...中!”
    田毅見狀,瞳孔微微收縮。陸虎趕忙湊近,低聲說道:“查過了,這姑娘叫王秀梅,上月剛因主動給顧客墊付18元車費,升為星級員工。”
    水產區的玻璃缸泛著粼粼波光,田毅戴上白手套,輕輕拂過貨架,指尖竟然沒有沾上一絲灰塵。“boss您看!”陸虎突然拉了拉他,示意他看——
    水箱裏的草魚正歡快地甩尾蹦跳,案板旁貼著一幅《殺魚七步法》漫畫,畫中戴橡膠手套的師傅正按照圖示第三式“去鰓不破膽”操作著;
    一位穿著膠鞋的保潔員正跪在地上,用牙刷蘸著肥皂水仔細地刷著地磚縫,身後立著一塊寫有“小心地滑”的卡通青蛙告示牌;
    最讓人驚歎的是冷凍櫃,裹著棉被的冰棍箱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麵寫著:“怕孩子啃凍牙,緩緩再賣!”字跡歪歪扭扭,宛如孩童的手筆。
    “冰棍化了不好賣怎麽辦?”田毅突然開口問道。一位穿著圍裙的大嬸抬起頭,笑著回答:“天熱賣得快!真要是化了包,俺們就拆了做水果冰粥,免費送給娃們吃。”說著,她掀開棉被,寒氣中,二十多根冰棍齊刷刷地挺立著。
    “克重必須透明!”珠寶櫃台那邊猛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女聲,刺穿了周圍的喧囂,田毅循聲走了過去。
    隻見一位身著絲絨旗袍的售貨員正把一條金鏈子塞進天平秤,對櫃台前燙著卷發的中年女人說道:“大姐您親手按歸零鍵!”那中年女人狐疑地伸出手,戳了戳按鈕,秤盤上的數字跳動幾下後歸零。
    田毅的鼻腔裏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
    “克重透明?不過是把成本轉嫁給消費者。”他在心裏暗自冷嘲,目光掃過櫃台角落壓著的一本《顧客投訴記錄本》,最新的一頁上記載著因複秤十六條金鏈損耗的工時成本。老實說,田毅此刻竟有些興趣了,作為資本的掌控者,他向來痛恨這種看似低效的真誠,就如同痛恨原油裏混進了蜂蜜,破壞了交易的純粹。此刻,他突然生出一種雞蛋裏挑骨頭的惡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