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剛領完雞蛋的紅光廠老伯絮絮叨叨地說：“領蛋還送手冊哩！看看這個‘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基金會’的圖冊……”說著，老人揚起手中的彩頁，上麵印著川金絲猴在岷山冷杉林間歡快跳躍的畫麵，下方則印著一組觸目驚心的數據：“四川瀕危物種占全國總數21，棲息地每年縮減8”。
    母親陳芸聽到這話，突然捅了捅田毅的胳膊：“瞧見沒？這些才是大事！”她指著展台前一位白發蒼蒼的學者——基金會誌願者李教授，此時李教授正舉著顯微鏡，招呼人們觀察一滴錦江水中的矽藻，講解道：“工業排汙讓這些‘水下森林’消失了，魚兒也就沒了糧倉。”
    “範酒鬼，圖冊給我看下。”陳芸說著，一把從老伯手中搶過圖冊，瞥見上麵“美國大自然保護協會捐贈”的英文標識，回頭鄭重其事地給田毅交代：“一會兒多拿幾本，這紙厚，糊牆能頂半年報紙！”
    隊伍緩緩蠕動至展台前，田毅被母親按坐在塑料凳上。“田總，您來領雞蛋？”基金會代表張建民伸手，想要和田毅握手。田毅正要伸手回應，卻被母親陳芸拽住衣角，她指著那些捆紮散落的宣傳冊：“老外單位就是闊氣，彩印都不要錢似的……”
    “阿姨……我們不是外資，田總……”張建民正準備和田毅多聊幾句，陳芸突然又插話進來：“小弟娃兒，明天發蛋改上午行不？下午我要幫人帶娃——”說著，她捅了捅田毅的腰眼，催促道：“快領雞蛋！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田毅望著母親開裂的指甲，不禁想起以前，母親一到晚上就出門翻垃圾桶，也是這樣緊緊攥著紙板，在宿舍裏精打細算著每一毛錢。
    就在這時，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基金會常務副理事長季延壽也看到了田毅，趕忙快步走過來：“田總？沒想到在這兒碰到您。”
    田毅可不想在廠礦熟人麵前淪為笑柄，趕忙拿著領到的雞蛋，帶著母親走進超市裏麵。
    田毅提起萬寶龍鋼筆：“你們基金會做得不錯，我捐點款。不過，你們看清楚這位女士，以後她來領雞蛋走vip通道，這天兒太熱了……”
    副理事長季延壽趕忙熱情地轉身，對著陳芸堆滿笑容：“阿姨，那啥……以後發雞蛋，我們直接在紅光廠專門開個窗口，您看行不？”
    陳芸理都不理，摸著那台進口顯微鏡，驚訝地說道：“這得換多少雞蛋啊？”說著，還趁人不注意，往包裏塞生物標本袋，嘴裏嘟囔著：“這袋子裝鹹菜不漏水……”
    返程的路上，陳芸從棉襖內兜掏出一個溫熱的雞蛋，遞給田毅：“專門給你留的，昨天領的，聽說這些外國蛋營養高。”
    其實對於陳芸母親這一代人，很多人都覺得外國的東西好，這是時代的局限性和認知問題。甚至一些公知忽悠大眾的文章，也讓這些老人覺得理所當然，認為那是發達國家的標配，也是我們國家發展的目標。他們那代人累死累活地幹活，就是為了縮小差距，實現現代化。
    田毅剝開蛋殼時，陳芸正掏出筆記本記錄著：“領雞蛋5顆，外國文基金會送20個，能25天不買雞蛋……”
    何潔住在浣花溪草堂之春，而作為長子田錨的母親都雲纓，即便和田毅沒有太多感情，田毅還是在麓湖國際社區逸翠穀給她安排了住處。
    田毅用鑷子夾著雪茄，目光掃過育嬰室裏的金屬秤。四個月大的男嬰躺在秤盤上，電子屏清晰地顯示著7.82kg，小家夥長得著實不錯。
    “給都雲纓的撫養費再提高2萬元，還有，都雲纓鼻炎嚴重……”田毅此刻凝視著嬰兒翕動的鼻翼，腦海裏的係統迅速開始掃描【鼻腔發育指數關聯呼吸道疾病概率，直接影響18歲前醫療成本。】
    醫療成本倒是其次，主要是田毅不希望孩子承受太多醫療。而且孩子如果出生就有鼻炎，就不太適合在成都久待，得安排去像上海那樣開闊的地方。
    “田總，孩子像您，額頭都方方正正的！”護理團醫生的這句奉承話，觸發了田毅腦海裏的掃描程序，【相似度62.4，低於親子鑒定閾值但高於隨機概率】
    哎，這長相隨了他母親，在田毅看來這算是個小缺陷。田毅這家夥其實有點自戀，覺得從樣貌來說，孩子如果長相更接近自己，以後會更帥氣。不過從封建的角度，田毅倒也挺高興，畢竟有“兒子像娘，金磚砌牆”的說法。
    育嬰師正準備給嬰兒換尿布，田毅看到後截停了她的動作。“好奇金裝？”他瞥見紙尿褲上的ogo，微微皺眉，“換成日本花王。”為了孩子，田毅可是專門查閱了全球供應鏈報告，上麵顯示花王的次品率僅0.03，優於其他競品。
    這時，嬰兒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田毅伸出的食指。那溫軟的觸感，讓田毅的肌肉微微一僵——這種無法量化的接觸，正在突破他腦海裏的數據模型。他迅速抽回手指，用酒精棉片擦拭，同時大腦強製啟動補償機製：
    【接觸時長：3.2秒
    風險估值：可能傳播呼吸道合胞病毒rsv陽性率季增22）
    理性對策：安排明日接種synagis疫苗單劑均價1.2萬）】
    係統有些過於小心了，雖然這個方案很完善，但孩子成長也需要接觸一些病毒，所謂“不幹不淨，吃了沒病”，但條件反射，田毅還是不能免俗，聽取了係統得建議。就在這時，陳芸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身上還帶著菜場的泥漬。“耗耗穿金戴銀的！”她一邊說著，一邊扯開嬰兒的純棉連體衣，露出別在尿布上的金鎖，又埋怨道：“你在這幹什麽呢，沒看見耗耗餓了啊，就知道發呆，一邊兒去。”
    田毅隻能呆呆地站在那裏，眼睜睜看著田錨被母親抱走，不過對母親給孩子取的小名，他又忍不住抱怨起來：“耗耗，尼瑪又不是屬老鼠的……”
    麓湖國際社區逸翠穀是托斯卡納風格，這種風格源自意大利托斯卡納地區，體現在建築與室內設計上。在這獨棟別墅區，田毅還專門裝修出了一個保健室。都雲纓撩起護士服，吸奶器的嗡嗡聲正巧掩蓋住田毅的皮鞋聲。田毅站在門縫的陰影裏，像評估礦脈般凝視著她胸脯上蜿蜒的青筋——那裏正滲出乳白色的液體。嗯，不錯，奶量充沛，田毅不得不佩服父母的眼光，都雲纓確實是個好生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