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幻滅和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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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毅刻意出製造的“近身幻覺”與“價值否定”,這是田毅啟動腦海裏係統對李冰冰的價值評估,這女人已經32歲了,以前黑龍江五常市的一名音樂教師,1992年,為滿足父母期望成為大學生,她考前拚命複習,最終以超錄取分數線30分的成績考取上海戲劇學院。
    在校期間,李冰冰為分擔家庭負擔,拚命接廣告、拍戲,畢業前就參與拍攝了七八部影視作品。1994年,她正式出道。1999年,她在電視劇《少年包青天》中飾演淩楚楚,開始被觀眾熟知。
    此後,李冰冰雖出演了《機靈小不懂》《一腳定江山》等多部劇集,但仍未大紅,還因頻繁拍攝打戲落下一身傷病。到了2004年,她參演電影《天下無賊》,憑借豔賊小葉一角入圍百花獎女配角,才算出名,已經算大器晚成。
    “你的‘一切’,” 田毅刻意加重了這兩個字,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掃過她淩亂的身體,“值多少?” 看著她因嗆咳和羞辱而扭曲的臉,田毅微微傾身,靠近她汗濕的耳廓,如同惡魔低語,聲音輕得隻有她能聽見:霍老為了拴住我,找我聊了三個小時,換來我點頭,調動兩億資金注資他的教育資金進場,代價是粵港灣大灣區的基礎建設。”
    李冰冰的瞳孔因這赤裸裸的資本秘辛而驟然收縮成針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現在,告訴我,” 田毅直起身,恢複平視,語氣淡漠得如同詢問天氣,“你所謂的‘一切’,在我這裏,夠換一張入場的資格嗎?”
    “嗬……”李冰冰喉嚨裏發出一聲瀕死般的抽氣聲,臉上血色褪盡,慘白如紙。她踉蹌著後退一步,身體搖晃得如同隨時會碎裂的琉璃。高跟鞋猛地一歪,“哢嚓”一聲脆響,細跟斷裂。她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銀色短裙翻卷,露出大片肌膚,精心打理的發髻散落,幾縷頭發黏在汗濕的額角。腳邊是斷裂的高跟鞋和濺開的香檳汙漬不知何時她手中還攥著半杯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蔓延開一片狼藉的、象征著她破碎幻夢的泥濘。她不再看我,隻是死死盯著地麵破碎的玻璃和水漬,身體抑製不住地劇烈顫抖,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
    當一切被標價美貌、野心、尊嚴),無法計價者即被判定為“無物”。
    沒有再多看一眼地上的狼藉,田毅碾熄煙頭,轉身離開。皮鞋踏在石板上的聲音,在死寂的花園裏如同敲響的喪鍾,冰冷而規律。回到那片金碧輝煌的喧囂中心,浮華的聲浪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田毅徑直走向正與一位豔星調笑的謝賢。
    “四哥,”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波瀾,“我還有點事,失陪了。”
    謝賢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綻開更大更圓熟、甚至帶著一絲諂媚的理解:“哎喲!明白明白!田生你是做驚天動地大事的!我這小打小鬧的場子,哪能耽誤您太多時間!下次!下次專門為您設宴賠罪!”
    客氣。”握手,幹脆利落。轉身離開的刹那,目光最後一次掃過全場。李冰冰已不知被誰扶起,正被她的王少半攙半抱著往外走,她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空洞,臉上糊掉的妝容如同鬼魅,銀色的裙子汙穢不堪,一隻腳赤著,另一隻腳上掛著斷裂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踉蹌一下。當田毅的身影掠過她的餘光,她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觸電,空洞的眼神裏瞬間爆發出刻骨的怨毒和絕望,隨即又迅速熄滅,隻剩下死灰般的麻木。王少臉上交織著心疼、惱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與嫌惡。
    勞斯萊斯無聲地滑出別墅大門,將那紙醉金迷的黃金囚籠連同其中上演的卑微獻祭與無情碾壓,徹底拋入身後的無邊黑暗。車窗緊閉,頂級隔音材料將世界隔絕。田毅靠在後座如同雲端的頂級小牛皮的包裹中,片刻,降下車窗。
    午夜深秋的寒風,裹挾著山林深處未馴的野性和南太平洋深淵的冰冷腥鹹,如同狂暴的巨手,猛地探入車廂,凶悍地撕碎、卷走最後一絲殘留的甜膩與絕望的氣息。窗外,維多利亞港兩岸的霓虹依舊在燃燒,勾勒著這座欲望之都冰冷而永不疲倦的巨大骨架。無數個李冰冰在這片人造星海下奮力燃燒、掙紮、獻祭,隻為在某個大人物資本版圖的邊緣,換取一個轉瞬即逝的注腳。她們追逐著幻光,卻不知曉,真正的資本從不因美色停留,它隻遵循最冷酷的算術法則,每一次呼吸都標定著價值,每一次觸碰都計算著吞噬。那砝碼的重量,足以將靈魂壓成齏粉。
    車子盤旋上山,後視鏡裏,那片如同巨大黃金牢籠般的別墅群,連同其中上演的卑微交易與無聲碾壓,迅速縮小、黯淡,最終被車窗外無邊的黑暗山林與更遠處那片沉默吞噬一切的幽深大海徹底吞沒。權與欲的煙火再盛,也不過是資本汪洋上轉瞬即逝的倒影。
    我田毅閉上眼,嘴角殘留的煙霧氣息裏,仿佛還帶著一絲花園石板上,破碎星光與絕望眼淚混合的,鹹澀味道。
    田毅還是小看了逆流而上的人的堅持,香港文華東方頂樓套房的落地窗倒映著維港夜色,水晶吊燈的光砸在滿地狼藉的紅酒漬和碎玻璃上,折射出刀鋒般的寒芒。李冰冰跪在一片狼藉中央,銀色亮片短裙被酒液浸透,緊貼著劇烈起伏的身體。她左小腿被玻璃碎片劃開一道猙獰血口,鮮血順著光潔皮膚蜿蜒而下,在意大利地毯上洇開暗紅的花。
    “田先生……”李冰冰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我知道您看不起我,覺得我髒,覺得我隻配和王少那種廢物混在一起!”她猛地抬頭,糊掉的煙熏妝下,那雙眼睛燒著兩簇駭人的火焰,“但我隻要……”她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低吼,“隻要能把她們都踩在腳下!把那些鼻孔朝天的名媛、那些拿眼角瞟我的導演、還有李家鄭家那些裝腔作勢的少爺……統統踩進泥裏!”
    她撐著地,搖搖晃晃站起來,血腳印在地毯上烙下刺目的印記。她踉蹌著撲到田毅腳邊的矮幾旁,抓起半瓶沒倒完的皇家禮炮38年,對著瓶口狠狠灌下去。琥珀色酒液混著嘴角未幹的血跡滾落脖頸。
    “鞏俐能在國際站住腳,靠的是張藝謀!”她砰地砸下酒瓶,玻璃碎片四濺,“我呢?我有什麽?隻有這張臉,這個身子,還有這條您覺得一文不值的命!”她突然跪行兩步,染血的雙手死死抓住田毅的褲腳,仰起的臉上是徹底粉碎自尊後的扭曲,“您收了我!當您的狗,當您的刀,當您扔出去探路的石頭!髒活兒、累活兒、見不得光的活兒……我來幹!好萊塢那幫白皮豬的床我能爬!東京那些老畜生的酒局我能喝到胃穿孔!隻要您給我一個名字……一個能在國際影壇刻下去的名字!”
    濃烈的血腥味、酒氣和“真我”香水的甜膩,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包裹著李冰冰近乎癲狂的獻祭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