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國資說客王石
字數:3350 加入書籤
這種“高周轉”模式,以鹽田沙頭角項目作為起始點,借助海景養老這一熱門概念,如同一場精心策劃的資本遊戲,迅速將該區域的每平米均價從4000元一路炒至8000元。大量資金如潮水般洶湧湧入南山的核心地段,田毅借此東風,大肆收購科技園的舊廠房。但他的動作太大,以至於剛結束“玄奘之路”戈壁攝影展的王石,就特意在臨海別墅設宴,邀請田毅。
田毅踏入會場之時,賓客們正饒有興致地傳閱著王石在南極點搭建冰磚防風帳篷的照片。曲向東與小丫關於“慢行哲學”的討論,也被水晶杯相互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打斷。鹹澀的海風裹挾著陣陣浪聲,毫無阻攔地撲進露台,為這場聚會增添了幾分別樣的氛圍。
王石站在露台邊緣,指尖夾著的雪茄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在昏暗中時明時滅。這位房地產行業的領軍人物,剛剛結束戈壁攝影展,此刻正用登山靴尖輕輕地敲打著水泥欄杆,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遠處鹽田港的集裝箱吊橋。那裏,正高高掛著田毅的巨幅廣告牌,“一線海景”的醒目標語在探照燈的照射下,泛著冷冷的光。
“田總,你這海景房炒得速度,可比我的登山杖還快啊。”王石終於打破沉默,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砂紙在粗糙的岩石上磨礪。說罷,他隨手甩過一疊文件,紙頁在風中嘩啦作響。“深交所問詢函,st珠江停牌,連帶你的關聯交易全都暴露在大眾視野之下——把集裝箱碼頭當成維多利亞灣來賣,溫州炒房團的定金,拿著不覺得燙手嗎?”
田毅嘴角微微上揚,撚著金表帶,臉上露出一抹冷笑。“王董當年倒賣玉米配額的時候,不也常常掛在嘴邊,‘市場隻看結果’嗎?”說著,他故意用鞋尖碾碎一顆不小心掉落的雪茄煙灰,似乎在向對方表明自己的態度。就在這時,格力副總裁董明珠裹著羊絨披肩,優雅地走了過來,她輕輕用指尖敲著欄杆,插話質問道:“田總,你知道南山科技園流水線上的工人月薪是多少嗎?僅僅800塊!你炒高十套房子所獲取的利潤,都足夠去建設一條空調壓縮機生產線了。”她說話間,手指指向海對岸蛇口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滿。“霍英東當年填海造港,那是為了發展實業,可你今天填海,卻隻是為了製造房地產泡沫。”
麵對董明珠的質問,田毅的反擊帶著地產商特有的傲慢。“董總,格力的流水線能夠順利運轉,靠的不正是深圳廠房租金翻了三倍的助力嗎?”話音剛落,王石適時遞來一杯新斟的威士忌,緩緩說道:“上個月我在複旦演講的時候說過——企業可別把利潤當作遮羞布。田總啊,你囤下的南山廠房……”
就在此時,海浪聲突然變得洶湧澎湃,仿佛是在為他們的對話打著節拍。
王石轉身,從黃花梨博古架上抽出一卷泛黃的深圳特區地圖,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蛇口工業區的位置,說道:“1983年,深特發分給我四千噸玉米配額,我敢用火車皮往北方運送,那是因為背後有國資兜底。你呢?”說著,他突然展開一張衛星雲圖,台風的路徑如血般醒目地掃過海南島。“海口‘夏威夷花苑’出現了退訂潮——環島路工程被迫停工,投資客們紛紛要求雙倍返還定金。沒有國資的背書,你這身家又經得起幾次這樣的台風衝擊呢?”
田毅聽後,眉頭緊皺,抓起水晶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反駁道:“萬科轉型‘企業公民’,難道就能給自己立起牌坊了?中糧的寧高寧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迷魂湯?”王石突然笑出聲來,他從抽屜裏迅速甩出三張照片。第一張照片上,是戈壁灘裏被風蝕得隻剩下枯枝的胡楊,透著一種滄桑與荒涼;第二張照片,是萬科工地裏戴著黃色安全帽的工人,專注地忙碌著;第三張照片,竟是田毅助理在科技園收購廠房時的偷拍照。“看看華為工程師為什麽要逃去東莞——你囤的廠房隔壁就是大族激光車間!還想著玩資本遊戲?”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狠狠戳在胡楊照片上,加重語氣道:“根係都沒紮深的樹,一旦沙暴來襲,死得最快!”
王石說著,將登山杖尖用力卡進岩縫,他的話音也隨著海風飄散開來:“我走玄奘之路,在敦煌的沙丘底下,埋著商隊的白骨。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嗎?”他突然伸手拽住田毅的西裝袖口,猛地往前一拉,兩人的半個身子瞬間懸在了欄杆之外。下方三十米處,礁石被洶湧的黑浪不斷啃噬,露出森白如牙印般的痕跡。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田毅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王石見狀,鬆手退後一步,任由田毅踉蹌著扶住岩壁。“格力流水線上的壓縮機,可比你那四十平米的‘海景牢籠’要有重量得多——你知道董明珠為什麽看不起你嗎?”他說著,忽然指向海灣對麵招商局大廈頂樓的紅燈,目光堅定。“在那盞燈底下,袁庚當年引進的第一家外企是微波爐廠,可不是你這種炒樓公司!”
田毅的亞麻襯衫不小心蹭到了些許青苔:“沒有我們這些開發商,深圳現在說不定還是個小漁村呢!”
“是漁村至少不會欠債!”王石劈手奪過田毅的手機,屏幕上正亮著海口樓盤退訂統計表。“你所謂的高周轉反哺南山?這簡直就是找死!”說著,他用登山杖猛地敲向手機,大聲說道:“資金鏈就好比是登山繩——萬科敢去攀登七八千米的雪山,那是因為每隔五十米都會打下岩釘作為保障!你呢?全靠著借貸來充當安全扣,這是多麽危險的做法!”
酒櫃的玻璃上映出兩張因激動而略顯扭曲的臉。王石轉身,往冰球杯裏倒酒,琥珀色的液體緩緩漫過富士山紋威士忌杯。“1988年萬科股改,我放棄了四千萬的個人股,你知道為什麽嗎?”他說著,忽然把酒杯按在田毅胸口,冰冷的酒水滲進田毅的襯衫。“國企改製,那可是個雷區!當年深特發的領導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王啊,步子可別太大’——這句話,今天我原封不動地送給你。”
說罷,他抽出鋼筆,在退訂文件的背麵唰唰寫下兩行數字:
首行:海口項目資金缺口 2.7億
次行:遠東國際貨代公司估值 1.8億
寫完後,他抬起頭,看著田毅,緩緩說道:“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麵前:要麽學我2000年引入華潤,把海景房項目賤賣給國資,用來填補資金窟窿;要麽……”他的筆尖突然用力戳穿紙麵,“注資五千萬,占遠東貨代35的股份,我可以幫你搭線越南芯片運輸線——你是選擇資本快錢,還是實業慢道呢?”
破曉時分,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王石背著登山包,大步穿過花園,衝鋒衣拉鏈拉動的聲音格外刺耳。
“這趟我要去智利爬阿空加瓜峰,幫我照顧個人。”他說著,甩過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穿著格力工服的少年正蹲在流水線前,專注地調試模具。“這是我資助的技校生,正在董明珠的車間實習。”
田毅捏著照片,有些發怔。就在這時,花崗岩台階上傳來王石最後的警告:“記住!深圳地產業為什麽把萬科視為‘軍規樣板’?國資參股可不是什麽枷鎖——它是防止你墜落的安全繩!”
紫紅色的花瓣從三角梅上掉落,砸在收購南山的合同上,宛如一攤凝固的血,給這個充滿火藥味的清晨,增添了幾分凝重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