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紅衣送葬
字數:3814 加入書籤
紅府 (起靈)
二月紅獨自在靈堂之內,停靈之期已到,今日便要送丫頭入葬,此時便是最後還能見她的時候,一身正紅緞子長衫,不著任何配飾,久久苦熬的臉色透著虛弱的蒼白,眼底的淤青是幾日不眠不休留下的痕跡,單手搭上棺沿輕輕拂至而下,微微側身靠近,淺淺的笑意顯不出歡愉,倒是讓這份淒涼越發的讓人有種碾心之感,單側的臉頰慢慢貼緊冰涼的棺麵,仿佛不覺這是幽冥的孤冷,這依舊是丫頭,依舊是那個看見自己就會滿顏笑意的夫人,隻是她睡著了,終於能好好的睡一覺了。
就如每日都會摟著她,抵靠著她的額前為她清唱小曲一般:“夫人,好好睡吧,不會再疼了,睡飽了,才有精神回來看看我,你平日裏少出門,倒是不怎麽記路,別怕,我給你指路,你看著我,一襲紅衣送你去,就不怕你找不到哥了。”
輕言淺語隻是夫妻間的耳鬢蜜語,倒也讓人回到了初時那份甜蜜,撚起壽帳仔細的在棺麵上蓋好,如往日一般,不想她著涼,緩緩抬起頭,溫存如水般的眸子看著麵前這副幽冥冰冷的棺槨,“今天還沒給你唱小曲,想聽什麽,哥給你唱。”
“二爺,時辰到了,該送夫人上路了”管事輕著步子走到二月紅身邊,附耳小聲提醒,實在不想打擾,可如今斯人已去,這活著的人還得把日子過下去。稍稍側目空寂的眼神看了一眼掌事,便默默的點點頭,緩緩起身,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閉眼咬緊牙關生生的忍下了心裏那如同被腐蝕一般的絞痛,輕啟薄唇微微出口氣,一手撩起衣襟下延,回首再次望去,眼中朦朧再難壓心中悸痛,回首提息,步若千金難起,仰天凝視,日頭刺目,卻刺不穿心中陰霾,掃視靈前,皚皚白雪一般的儀仗讓這份清冷仿佛能刺入骨髓,一抹正紅獨擋其中。
這是丫頭回家的路,這是讓丫頭在紛紛擾擾中尋著自己,哥在,家在。一聲驚鞭響徹天際,三敲梆子提點上路,主事的領路,走到靈堂之前,麵對棺槨肅立三鞠躬,繼而轉身,看了看左右孝服儀仗都已準備妥當,各司其位揚藩執帳“送時到!起~”
“佛爺,出殯的隊伍要到了。”副官步至張啟山身側,輕聲在耳邊提醒。張啟山不由得有些輕微皺眉,微微側臉看向遠處街道上,冥白的喪儀已經緩緩走近,哀樂慟天,身後張家親兵正裝列隊,腰間係上白條,步槍口上皆已安上三菱軍刺,一切以儀仗之製肅立。
張啟山看著這長沙城的舊城門略微出神,兩手背在身後指尖稍稍摩挲,心中亦是翻騰難安,眉間緊鎖,眼裏的血絲充盈,目光索然,哀樂入耳,心裏的翻騰越發激烈,緊緊咬了咬牙,吸口氣轉身看向這浩浩蕩蕩的儀仗,眼前那冥白之中的一抹正紅,猶如烈焰一般的刺眼,捏緊了手自己整理下儀容便快步上前迎過去,鏗鏘有力的步子今日卻有些顧慮,三步之遙站立,麵對二月紅眼神終究還是虛晃了,肅然一禮:“二爺,張啟山率張家親兵,送丫頭一程!”
“佛爺禮重,恕二月紅受不起佛爺這一禮。”不等張啟山說完二月紅便抬手按住正在行軍禮的右手,麵色無恙,無悲無淒,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城門外的道路,音色略顯暗啞,心神俱疲的容顏不見往日光彩,微紅的眼眶裏又豈能掩蓋住內心猶如翻湧的岩漿般灼熱,眼前之人,有救而不救,怨恨嗎?自然是怨恨的,但是怨恨放在此時,還有何用,一切截然而止,淡漠淒然無欲無求,眼裏再無旁人,如今已是最大的容忍,不多贅述也不想再有牽扯:“丫頭福薄,擔不起佛爺親兵相送。”
“二爺,夫人已逝,我……”眉頭越發緊皺,沒想到他會如此清冷,詫異之色略顯,稍稍遲疑些許便收回神色,誠懇目視,絲毫不做遮掩,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認,家國天下麵前,一人之軀以不做惋惜,麵對千千萬萬的性命,這一命也不可顧惜了,世間之事,總有悖逆,事情要有人做,罪名也要有人扛,張啟山擔得起大任,就受得起罪孽,對不住兄弟,但是對得起長沙城這千萬條性命,對不起逝去之人,但是一定對得起,逝人臨了之托,放下手臂,絲毫不在意二月紅當著眾人如此駁麵,依舊恭敬上前一步,略微頷首誠然以禮。
“張大佛爺,送靈壓著時辰,不想耽誤了丫頭上路,這最後一程,還請佛爺放行。”依舊是清冷的性子,隻是微微側顏,目光中淩冽寒涼,這副眸子平日裏的似水似柔此刻卻蕩然無存,這番禮不收不納,不沾染,不牽扯,一切都不想再有交集,不等佛爺說完,便打斷他的言語,談不上反目成仇,但是往日的兄弟情分,此時也斷然不想提及,麵前沒有九門之誼,隻有官民之別,如此,才能稍稍按壓住是憤然的內心。
已無他言,側身讓開道路,立於道路一側,任是心中痛楚,麵色也依舊威嚴冷峻,白色的手套掩飾不住手指捏響的聲音,眼看著二月紅從自己眼前而去,身後黑色的棺槨,漫天的紙錢,悲鳴的哀樂,無不刺疼著內心,深吸口氣昂首厲聲授令,“張家親兵聽令!”“到!”32名士兵分列道路兩邊,步履整齊,鏗鏘有力,站定轉身,麵對送葬隊伍而立,威嚴肅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舉槍!哀!”張啟山嚴令,立正站好,麵對著這一世的虧欠,這一世欠下的債,許下的承諾,恪守的誓言,以及漸漸遠去的情義,予以軍人最崇高的敬意。
“奠!奠!奠!”儀仗山呼而止,舉槍朝天32發子彈齊鳴,三槍而止,槍聲震破長空,在這古老的長沙城的上空回響。
尹新月見張啟山沉默的坐回汽車,說道:“這麽做值得嗎?有時…我也挺難看懂你的。”
張啟山沉默不語。
茶館。
狗五很不明白,“為什麽呀?佛爺明明能救二夫人,為什麽不救?”
解九爺看著他困惑的眼神,有些憐憫,這家夥總是一種以單純的想法看待事情。
“這不是他能決定的。”
狗五爺拍了拍他的肩,“小九九,你也參與進去了嗎?”
“算半個吧。”
“哎,二爺之後怎麽辦?”
“這件事情還沒結束。”解九爺看了一眼,雨已經停歇了。
元月,長沙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的讓人隻想蜷縮在家,不肯動彈。今夜有二爺有戲,有日子沒去梨園本分也得盡了捧捧場。一路走去梨園方向寒氣越發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耳旁淨是從前線傳來的風吹草動。閑言碎語傳的婦孺皆知。
戲台今天唱的曲目是《穆柯寨》,刀馬旦戲自然能炒熱氣氛,但來者多為無意聽戲,隻是找了合適的場地尋了契機絮絮叨叨討論今後的走動方向。在一聲賽一聲的鑼鼓喧天中隻覺得的厭煩。也許是因為天寒。定是因為天寒。揚手給沏了熱茶水卻捧在掌心不喝用來暖手。
看過終場戲。斂了袍籠袖起身慢慢悠悠的走出去。
這世道怎麽變。齊八也隻是局外人。
自飲酒醉。就那麽恍惚一瞬。想起父親。那個麵孔依然是模糊不清,記憶裏也隻剩兒時他苦口婆心般教授算命的該學的事情。若不是生來就在齊家,骨子裏刻上了齊家掌門人的字眼。也許會去做個茶館夥計。大概是,能喝口心無旁騖的熱茶。父親給自個起個本名是齊桓,可也不知道有誰知道這名號。
自個知道這名兒裏父親包含了多少寵愛和不舍。可算命的命中注定窺視天機折損陽壽。就像爺爺給他父親取了個齊好命這麽直接的名兒。爹依然也是,走的匆匆。隻留自己年少無知的一個懵懵懂懂的接過來位置。
旁人覺得自己說話頗有奉承味道,可自己門清。活的灑脫是別人眼中,可自己身上有多重自己掂量著。
今兒月亮真好看。又亮又清楚能看見廣寒宮。
喜歡九門後續請大家收藏:()九門後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