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血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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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霍仙姑捧起茶盅潤潤喉,放下的時刻張啟山不偏不倚的站在她的麵前。
霍仙姑微微吸了口氣,這個人有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即使在這個時候,也是如此。
張啟山拿過她剛剛沾口的杯子,把餘下的茶水飲盡,坐在了她的對麵。
“佛爺好興致。”霍仙姑隨口應和了一聲,垂眉又斟了一杯,避免接觸他的目光。
“自然。”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的舉手投足都是美,似乎不帶一絲俗氣。就連這一小小的剪影,也可入畫。
這樣的美,遲早會帶來禍患。
“無事不入霍家,佛爺有什麽事大可請講。”
“也是要事,”張啟山緩緩開口,“後幾日的宴會,不能缺一個美人。”
這樣帶著輕薄的話,不像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她驚訝的看過去,他也正在看著自己。
她讀不透他的眼神,不過思忖著,這次的宴飲,於自身,於霍家並沒有什麽壞處。雖無心卷入政事,但保不齊哪天就會生出變故,這後路便多出幾條。
“屆時會有諸多人士出席,這樣的宴會很容易生出事端。”張啟山提前講明利害關係,話鋒一轉,“不過放心,你很安全。”
美麗的女人不可怕,美麗又聰慧的女人才可怕。霍仙姑已經隱隱猜到了他的打算,此刻張啟山需要她的幫忙。
“既然這樣,哪能夠推辭。”
“我期待七姑娘的出色表現。”
人不能念舊,一但念舊就會覺得自己真的老了。
佛爺從回來了,然後沒過多久,吳老狗聲都沒吱,就帶著他的那幾條寶貝狗兒去了杭州。他下地得的那些死人玩意賣的賣,大部分都給了那些劫後餘生的夥計,還有那些不幸在清洗中死去的人的親人。
然後長沙的那些對實情一知半解的人人,紛紛開始唾罵張大佛爺,感激著狗五爺,說著什麽狗五爺這個活菩薩怎麽就離了長沙。然而,真正死了的人沒死,反倒是這些罵人的人都離奇失蹤了。
解九一個人站在街口,定定地看著幼時便熟悉的市井,這個舊城。
他作為一個中間人,知道的內情遠遠比其他人多得太多。有些事,即便他不想知道不去想,這個世界也容不得他不知道。然而,真正等他什麽都清楚了,明白了,那時候他也就應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實際上,這是一場戲,一場他編自導自演的戲。勾勒在胸中的畫麵,逼得他不得不去想一些人,一些事。
解九緩步在人群之中,轉身看向老八盤口的方向,卻空無一人,甚至盤踞在那邊的老乞丐也不見了,據說是被人打死了還是餓死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他沒有精力再去弄明白了,解九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洋洋灑灑地飄下來些雪花,落在人身上落在地上就化了。
街上的人漸漸窸窣了,連旁邊原來賣油粑子的小攤也收了鋪子,粗茶攤也匆匆收攤關門。他好像看到一個男人,背上背著一個女人。男人穿的破破糟糟,身後淨是血;老女人穿著並不幹淨的布襖子,摟緊男人的,似乎臉上還帶著些解九看不懂的情傃。
後來怎樣了,解九想,女人在三大改造完成後的幾個月就死了,在那之後那男人似乎就瘋了。新式的企業似乎不允許任何這樣的舊式的管理出現。再後來,老六在那十年被一群人給打死了。
很多人都唏噓著,當初的六爺扛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都他媽的能護得了三條街,這怎麽能讓幾個還是學生的人給打死了呢?
解九皺緊眉頭,想要把一些事給擠出腦子。那件事,是他幫佛爺做出了最合理的決定,卻是給自己下了最難的一步棋。
雪越下越大,他裹了裹身上的風衣,似乎又回到了現實,走進了茶樓。
陳皮阿四娶媳婦了。大家都知道陳皮阿四整天泡妓院,睡的都是大屁股大胸的妖豔貨色。所以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挑了一個擺攤丫頭,嫩的掐出水,年齡也小,怯生生的。
那丫頭叫小蓮,沒什麽姿色,小蓮爹爛賭,就差賣女兒媳婦了。陳皮也就半買半娶的抬回家了,結婚那天,衝著陳皮阿四的麵子,也來了許多人。
小蓮結婚那天,一早就被折騰起來,又是開臉化妝,又是穿衣服打扮。小蓮才十六,家裏又沒人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隻知道,爹收了人家一筆錢,以後她要一直住在這裏了。她心裏慌慌的,她再不懂事也知道,今天的事很重要。
陳皮一早在院子中招待客人,一身紅色,配著他邪氣的臉,多添了幾分顏色。今日今時的陳皮阿四,是刀子上舔血的狠角色,誰都不敢得罪。得罪一個人那是添幾分煩惱,可得罪一匹狼,缺胳膊斷腿那就是平常事。
吉時到,媒婆扶著新娘出來。新娘蓋著紅蓋頭,小身板盈盈一握,站在陳皮身邊,越發襯的小了。陳皮瞅著一旁的小蓮,眯了眯眼,也能看出好心情。拜天地之後,陳皮拉著新娘往二月紅住的地方拜了一拜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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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入洞房,小蓮感覺自己緊張的要命,腿都軟了,好歹坐到了床上,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陳皮拿著秤杆挑開了蓋頭,蓋頭下的小人低著頭,一臉的紅潤,整個人縮成一團。陳皮皺著眉頭看了好一會,隻丟下一句話就走了,“等著爺!”
外麵祝賀道喜的都卯足勁灌陳皮酒,陳皮也心情好,來者不拒,一杯接著一杯。夜色黃昏,陳皮喝了不少,祝賀的人也走了。陳皮喝多了,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摸回了新房。床上的小人見陳皮回來了,先是一驚,然後火急火燎的跑過去扶著陳皮,又是打水洗臉,又是更衣。
鬧騰了一陣,陳皮也感覺好多了,將麵前的人往懷裏一攬,翻身就壓到了身底。小蓮被壓在床上,不敢說話,緊閉著眼,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她有點害怕,又有點害羞。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陳皮家裏多了個女人,也覺得多了點人氣,也喜歡往家跑。陳皮娶了媳婦,也不成天泡在妓院。小蓮性子弱,不敢大聲說話,幹活卻不馬虎,陳皮也覺得挺好的。
長沙城一樣的平靜,二月紅也是老樣子。隻是他今天在館子睡了一個女人,稍微麻煩了點,現在跪在一旁哭的梨花帶雨,死活不起來,帶著哭腔嚎叫,“二爺,竹染知道二爺嫌麻煩。可是,竹染不求別的,隻求二爺將我帶回家,做一個使喚丫頭。”
二月紅揉了揉眉心,聲音不鹹不淡的開口:“出去!”
竹染是館子中的頭牌,人好看,性子也傲,不想繼續留在煙花之地,二月紅長的好看,性子脾性也好,所以竹染起了念頭,想賴著二月紅。不過她也不笨,知道不容易。
竹染今天是斷了後路,鐵了心想和這個男人有瓜葛。竹染聽二月紅的語氣,知道自己繼續哭下去沒用的。心一橫,拔下頭上的銀簪往胸口插,動作快的沒有一絲停留。
二月紅這才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胸口旁的衣服一會就染紅了,血依舊不要命的往外冒。竹染疼的要命,虛弱的開口:“二爺,求你帶竹染離開這裏……”
二月紅動了氣,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這樣逼的。二月紅對竹染印象不深,也就來了一兩次,主要是顏色好,性子也溫順,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也不急,見竹染快虛脫了,才慢悠悠的開口:“就你這簪子,還打算插死人?你到街頭買一把刀,抹了脖子多方便,死的快多了。”
二月紅推門出去,門口伺候竹染的老媽子看見躺在血泊中的竹染,嚇得臉都白了,扯著變聲的嗓子嚷嚷著,“來人……殺人了……死人了……”
二月紅一個眼神過去,老媽子立馬閉嘴,一溜煙就跑了。二月紅也不著急,挑了個順眼的位置坐下來,慢慢等著。畢竟見了血,他平日還是很講道理的。
館子中經這一遭,差點亂了套,救人的,打掃的,亂糟糟的。二月紅等的煩躁了,終於管事的來了,見到二月紅,一句重話都沒有,“二爺,您傷著沒?”
二月紅彈了彈衣擺,慢悠悠的開口:“平日是怎麽調教姑娘的,我到你這來是消遣的,不是來看自殘的戲碼的。我留這,隻是想說一聲,您的館子事太多。”
管事的聽完,臉色立馬就不好了,叫來伺候竹染的老媽子問:“你家姑娘怎麽樣了?”
“血止住了,剛醒,就是虛弱的很。”
管事一聽,立馬一巴掌呼過去,“抬也把她抬來,平日教的規矩都喂狗了!”
竹染被抬了過來,剛被清洗過,臉煞白,一點血色都沒有。二月紅則是坐著喝茶,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子。管事的見竹染來了,二月紅還沒開口,就隻能自己開口了,看著竹染的眼睛都能噴火,“小蹄子!平日太慣著你了,讓你這樣鬧幺蛾子,快給二爺跪下磕頭賠罪!”
竹染頭暈乎乎的,聽話的從軟塌起來,直挺挺的跪下來,一開口就是,“求二爺贖了竹染!”
管事的一聽,臉都綠了,恨不得直接把竹染打死算了。二月紅沒想到竹染這麽硬氣,放下手中的茶盞,用扇子挑起竹染的下巴,“你就這麽想跟著我?”
竹染虛弱的點頭,咬著下唇,堅定的要命。二月紅笑了,笑得薄情寡義,“給你一個機會。我是不會贖你的,你如果能自個脫離這裏,我不介意給你口飯吃。”
竹染盯著麵前的男人,突然間覺得絕望。她一直認為這個人有一顆柔軟的心,她求他,她用命求他,可卻換不來一絲憐憫。可現在,她覺得自己沒退路了,眼睛中劃過一絲剛毅,扭頭跪在管事的腳底,扯著管事的褲腳,“爺……竹染求爺放了我……”
竹染是館子中的頭牌,本來還挺受寵的,可她已經把事情做到這份了,那就是越了本分,管事的一腳就把竹染踢開,“臭婊子,給你臉了!”
竹染本來就虛弱,被踢了一腳,趴在地上直咳,半死不活的。管事的心裏恨死了竹染,他哪曾想這是個喜歡倒貼的婊子。最主要的是,他也不知道二月紅怎麽想的。想了想,無論如何,二月紅是不能得罪的。“二爺,竹染我是管不了,我權當沒有這個人,您看著辦。”
“我管啊?那要你們有什麽用?”二月紅看著竹染,眼睛當中滿是不屑,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死一個女人無關緊要的。他很清楚知道這個女人想要的。他不會給,心已經如鐵的一塊,敲不動,敲不碎。在這個餓殍遍地的蒼茫大地上,唯有這樣,才不會受傷。
竹染徹底絕望了,眼神猶如熄滅的燈,隻是呆呆的看著地板,淚水被濺濕成為肮髒的泥,管事的命人把她拉出去,遭受十分嚴厲的懲罰。二月紅可是金主,壞了名聲自然是不好。
二月紅甩開衣擺,正準備走。
她用最後的一口力氣,聲嘶力竭的大吼道:“哥!救我!”
二月紅震驚地回過頭去,即使知道麵前這個女人不是她,但那一個瞬間,他仿佛看到了20年前那個在龜公背上哭的梨花帶雨、不知道命運終將在何處的她。
竹染就這樣“陰差陽錯”被二月紅救下,她憑著伶俐的嘴和八麵玲瓏,見風使舵的手段。她成為了二月紅陪過的第二個最多的女人,對了,或許她的另一個名字更加耳熟能詳小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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