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殮妝台上的星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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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哥華的梅雨季持續了整月,葉無塵站在現世殯儀館的更衣間,望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白大褂下的手腕上,蝶形胎記被遮瑕膏厚厚蓋住,渡魂令早已封入星砂核底,取而代之的是現世殮妝師的銀製工具 —— 那些沒有星砂共鳴、不會在深夜發燙的普通用具。
他的手指撫過木盒裏的殮妝刷,刷毛上還粘著初雪十歲時惡作劇撒的星砂。這個發現讓他的呼吸一滯,迅速將刷子扔進消毒缸,看著星砂在酒精裏發出細碎的光,像極了初雪臨終前融入星砂核的瞬間。
「葉師傅,19 號間需要整理遺容。」學徒林小婉的敲門聲打破沉默,這個總把睫毛膏蹭到眼下的現世女孩,永遠不知道她的師父曾是雙界護道者的核心。葉無塵點頭,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墨漣漪的短信停在草稿箱:「星砂核的年輪又多了初雪的針腳,你真的不回來看看?」
逝者是位現世鋼琴教師,腕間戴著靈蝶族的振翅手鏈 —— 那是雙界開放後流行的記憶載體。葉無塵的手指在接觸皮膚時本能地縮回,直到指甲掐進掌心才遏製住激活渡魂令的衝動。「隻是普通遺容整理,」他對自己說,「不是護道任務。」
林小婉舉著粉底刷湊近:「葉師傅,您的手在抖。」她不知道,此刻葉無塵眼中看見的,是逝者靈體正試圖穿過雙界交界處,就像初雪最後一次縫補繭房時的模樣。他抓起棉簽的動作重了些,在逝者眼角留下淡淡紅痕,那是現世化妝品永遠無法修複的、記憶的裂痕。
深夜的殯儀館後院,葉無塵蹲在廢棄的花田前。這裏曾是初雪試種引魂花的地方,如今雜草叢生,唯有幾株野菊開著,花瓣上沾著與初雪星砂同頻的微光。他摸向口袋裏的傳承之針,卻摸到硬卡紙 —— 初雪的成年禮邀請函,邊緣還留著她幼稚的針腳。
渡魂令的刀鞘在儲物櫃發出幾乎不可聞的鳴響,那是三年來第一次。葉無塵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澆水壺,水跡在地麵匯成星砂核的形狀。他突然想起初雪臨終前的星砂誓言,想起她掌心紋在星砂核表麵繡下的最後針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周末的早報頭條刺痛眼球:「靈蝶穀幼蝶集體迷失現世,專家稱記憶橋梁出現異常。」葉無塵盯著報紙上模糊的翅膀照片,發現每隻幼蝶的翼尖都有初雪式的缺口繡紋。林小婉湊過來:「葉師傅,您臉色好差,要不要我幫您買杯星砂拿鐵?」
這個現世咖啡店的新品名稱讓他渾身發冷。星砂,曾經是護道者的血液,如今是資本包裝的浪漫符號。他抓起報紙塞進碎紙機,卻在紙屑中看見墨漣漪的短信終於發送成功:「暗砂殘餘在侵蝕記憶橋梁,隻有你的渡魂令能……」
更衣間的儲物櫃突然爆開,渡魂令穿透木盒,刀刃映著葉無塵蒼白的臉。刀柄的雙生穗子早已褪色,卻在此時發出微光,那是墨漣漪用初雪的星砂培育的引魂花根須在共振。他終於正視刀身上的刻痕 —— 初雪六歲時用鏽針刻的歪扭蝴蝶,程雪衣臨終前的星砂吻印記,還有他自己為初雪刻的成年徽記。
「爸爸,別為我繡完未完成的繃麵。」初雪的聲音在殮魂刀的震顫中響起,像歸魂花田的風,像星砂核畔的雨。葉無塵的淚終於落下,滴在刀身的血紋上,激活了三年來刻意封存的記憶 —— 初雪第一次成功縫補繭房時的雀躍,她趴在星砂核前研究暗砂的側臉,還有臨終前那朵在她掌心綻放的雙生花。
當林小婉在值班室打起呼嚕,葉無塵打開塵封的星砂郵箱。上百封未讀郵件來自全球護道者,最新一封是艾麗的:「葉叔叔,引魂花的根須在喊你的名字,就像初雪姐姐當年喊『爸爸』那樣。」附件裏是張模糊的照片,靈脈樹的年輪上,初雪的掌心紋缺口處,新長出的紋路竟與他的渡魂令刀痕完全吻合。
渡魂令在掌心發燙,刀刃自動指向西北方向 —— 那是記憶殿的方位。葉無塵望向窗外,現世的月亮被梅雨季的烏雲遮住,卻有幾顆星砂般的光點穿透雲層,組成初雪最愛的歸魂花形狀。他知道,有些東西永遠無法被遮瑕膏掩蓋,有些使命早已刻入靈脈,就像程雪衣留在他渡魂令上的、未說出口的「活下去」。
更衣間的掛鍾敲響淩晨三點,葉無塵換上現世的風衣,卻將渡魂令藏進內襯。林小婉翻了個身,迷糊中看見師父走向夜色的背影,似乎比平日挺直許多,衣擺下隱約閃過蝶形的光影。
而在記憶殿的星砂核畔,墨漣漪望著監控裏的畫麵,星砂翅膀輕輕收攏。她知道,葉無塵的遠走從來不是逃離,而是護道者在悲痛中的另一種守望 —— 就像初雪留在雙界的針腳,就像程雪衣的繡繃缺口,有些沉默的轉身,反而是為了更好地接住記憶長河裏,下一個需要守護的靈魂。
歸魂花在梅雨中輕輕搖晃,花瓣上的水珠折射著現世的路燈與修仙界的星砂,就像葉無塵此刻的內心 —— 一半是現世殮妝師的沉默,一半是護道者永不褪色的星砂烙印。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真正回歸正常生活,因為有些故事,一旦在記憶長河裏留下針腳,就會成為靈魂永遠的引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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