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殮妝台上的星砂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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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哥華的深秋帶著透骨的潮冷,葉無塵的白大褂袖口沾著細小的金粉 —— 那是今早為逝者描眉時,不小心混進胭脂的星砂殘留。他盯著洗手池裏的泡沫,看那些金粉在水流中聚散,恍惚又看見初雪趴在星砂核前的剪影,指尖掠過之處總會揚起細碎的光。
    殮妝台的不鏽鋼表麵映著他眼下的青黑,三年來第一次完整睡滿八小時的記錄,在昨夜被更衣室的渡魂令震顫打破。葉無塵捏緊化妝刷,刷毛蹭過逝者鬆弛的眼皮,突然想起初雪十三歲時第一次獨立縫補記憶繭房,緊張到把銀線纏在指尖的模樣。
    「葉師傅,這位爺爺手腕上的手鏈要取下嗎?」林小婉舉著串嵌有星砂的木質手鏈,繩結樣式正是靈蝶族的「記憶錨點紋」。葉無塵的手指在觸碰到星砂的瞬間微顫,那股熟悉的靈脈共振感像根細針紮進掌心,卻被他用現世驗屍官的專業語氣掩蓋:「用密封袋保存,隨遺體一起火化。」
    牆上的掛鍾指向十點十七分,這個曾被初雪稱為「星砂核最弱時區」的時刻,此刻隻是現世殯儀館平凡的上午。葉無塵調試著腮紅的色號,發現自己下意識調出了程雪衣繡繃上的靛青色 —— 那種隻有雙界護道者才能分辨的、介於現世墨藍與修仙界星砂紫之間的顏色。
    林小婉在旁整理工具箱,金屬碰撞聲裏混著她哼的流行歌曲,副歌部分竟改編自靈蝶族的安魂曲。葉無塵的渡魂令在儲物櫃發出幾乎不可聞的嗡鳴,他突然想起初雪臨終前說的「記憶會自己學會呼吸」,指甲不自覺掐進掌心,在消毒手套上留下月牙形的痕。
    下午的解剖室帶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葉無塵對著現世的驗屍報告,卻在逝者的胃內容物裏發現修仙界靈蝶蘭的花粉。這種本應無法在現世生長的植物,此刻正以暗砂般的色澤沉澱在試管底部,像極了初雪最後一次縫補繭房時,從暗砂核心取出的記憶種子。
    「葉師傅,您看這花粉的結構,」林小婉舉著載玻片湊近顯微鏡,「好像會自己排列成圖案,像蝴蝶又像……」她的聲音突然卡住,因為那些花粉正組成三蝶紋章的雛形 —— 初雪掌心紋的標誌。
    葉無塵猛地關掉解剖燈,黑暗中隻有載玻片邊緣泛著微光。他知道那不是現世的光學現象,而是殘留的星砂在呼喚護道者的靈脈。當林小婉困惑地打開燈,看見師父正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將花粉掃進標本瓶,動作輕柔得如同當年為初雪修補破損的記憶繭房。
    下班後的更衣間飄著夜雨的潮氣,葉無塵解開白大褂時,現世殮妝師的工牌滑落,露出鎖骨下方淡青色的蝶形胎記 —— 那是三年來第一次未被遮瑕膏完全覆蓋。渡魂令的刀鞘在儲物櫃發出連續的輕響,像極了初雪小時候用鏽針敲打星砂罐的節奏。
    他取出刀鞘,發現刀柄的雙生穗子不知何時被人縫上了引魂花的根須,銀線交織出初雪的掌心紋缺口。手機在此時震動,墨漣漪的短信隻有短短一行:「靈脈樹年輪出現異常裂痕,和初雪墓碑上的針腳吻合。」附帶的照片裏,樹紋的缺口處,隱約可見渡魂令的刀痕正在自主修複。
    夜雨在殯儀館的鐵皮屋頂敲出細密的鼓點,葉無塵撐著褪色的黑傘,走向後院雜草叢生的花田。引魂花的殘莖在風中搖晃,卻有幾株野菊開得格外旺盛,花瓣上凝結的水珠裏,倒映著現世路燈與修仙界星砂重疊的光。
    當傘尖劃過某叢野草,地麵突然亮起微弱的三蝶紋章 —— 那是初雪的星砂殘留自動識別護道者的信號。葉無塵蹲下身,指尖觸到埋在土中的傳承之針殘片,金屬表麵還刻著初雪幼年時的塗鴉。渡魂令在此時劇烈震顫,刀刃幾乎要破鞘而出,仿佛在提醒他:有些使命,從來不是靠離開就能逃避。
    更衣間的燈光在雨夜中顯得格外孤獨,葉無塵望著鏡中自己的眼睛,發現瞳孔深處映著星砂核的微光 —— 那是三年來從未真正熄滅的、護道者的烙印。他知道,現世的殮妝台再怎麽幹淨整潔,也藏不住工具箱裏的星砂殘留;白大褂下的胎記再怎麽被遮蓋,也抹不去靈脈裏的雙界共振。
    雨停時,葉無塵的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林晚秋的郵件:「暗砂殘餘在現世殯儀館的骨灰盒上織出初雪的繡紋,需要你的渡魂令確認……」附件裏的照片上,骨灰盒表麵的針腳正隨著星砂核的搏動明滅,像初雪在遙遠的記憶長河裏,輕輕揮動著繡針,向他發出無聲的呼喚。
    他望向窗外,現世的月亮終於穿透雲層,而在更遙遠的地方,修仙界的星砂正與現世的月光共振,在雙界交界處,織就一片溫柔的光。葉無塵解開襯衫領口,露出蝶形胎記,渡魂令的刀柄在掌心發燙,他知道,有些路,注定要穿著現世的鞋子,卻帶著雙界的星光,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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