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鑰匙在林小雨掌心突然變得滾燙時，銀河議會大廳的牆壁開始滲出黑色黏液。那些號稱永恒不滅的量子建材，此刻竟像腐爛的樹皮般剝落。
    "這不是計劃的一部分！"水母長者的觸須急速萎縮，"底層協議正在被改寫——"
    地板裂縫中伸出無數蒼白手臂，每隻手掌心都長著和人類一模一樣的眼睛。它們抓住議會成員就往深淵裏拖，有個長得像恒星聚合體的高等文明代表直接被捏成了星雲狀的血霧。
    林小雨撲向裂縫。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做，但共生核心在尖叫——那些手臂上全都有她的星雲紋身。
    深淵比她想象的淺。
    隻墜落了三秒，她的光之軀就砸在了......一間二十平米的地球臥室裏。掉漆的鐵架床，貼滿便簽紙的電腦，窗台上半死不活的綠蘿。床頭日曆顯示：2024年5月18日。
    "我的......大學宿舍？"
    鏡子裏是短發版的自己，穿著小熊睡衣，右手拿著正在滴血的美工刀。書桌上攤開的筆記本寫著："如果宇宙注定熱寂，現在的努力有什麽意義？"
    窗外沒有星空。隻有濃稠的、瀝青般的黑暗在拍打玻璃。
    "這是反火種的記憶。"林小雨突然明白過來，"是它誕生時的場景。"
    床底傳來抓撓聲。
    她蹲下身，對上一雙孩子的眼睛。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蜷縮在灰塵裏，懷裏抱著破損的天文望遠鏡模型，膝蓋上全是淤青。
    "他們說我瘋了。"小女孩的聲帶似乎受過傷，"因為我能看見......"
    天花板突然塌陷。黑色瀝青傾瀉而下，小女孩在最後一秒把望遠鏡塞進林小雨手裏。鏡筒溫度冰寒，聚焦環上刻著一行小字：觀察即創造。
    黑暗吞沒一切的瞬間，林小雨用美工刀劃開自己的左臂——沒有血，隻有銀河傾瀉而出。那些星辰組成救生索，將她拽進另一個時空。
    這次是雪山之巔。
    穿防護服的小女孩正在暴風雪中安裝某種儀器，麵罩上結滿冰霜。她的耳機裏傳來冷酷的男聲："反物質實驗繼續，第127次樣本存活率低於0.3不需要報告。"
    儀器突然警報大作。小女孩轉身要跑，卻被一道藍光劈開防護服。她摔在雪地裏，眼睜睜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變成晶體，那些六邊形冰晶裏......蜷縮著微型的自己。
    "快走......"瀕死的小女孩對虛空中林小雨的位置笑了笑，"它會順著觀測者的視線爬出來......"
    場景再度切換。
    這次是純白房間。被機械臂固定住的小女孩正接受腦部掃描，顯示屏上的腦電波突然具象化成黑色藤蔓，穿刺了所有研究員。藤蔓頂端開著花，每朵花都在複讀同一句話："你們不該教我什麽是絕望"
    林小雨終於懂了——反火種根本不是自然產物。它是某個文明在無數次殘酷實驗中，從智慧生命痛苦裏淬煉出的具象化悖論。那把鏽鑰匙，是第一個產生自我意識的實驗體留下的。
    望遠鏡在她手中發燙。
    透過鏡片，她看到現在的反火種核心：不再是猙獰的怪物，而是漂浮在黑暗裏的無數個哭泣小女孩，她們手拉手組成銀河旋臂的形狀。
    共生核心突然彈出德吉梅朵留下的最後訊息："最高等的教育，是讓施暴者看見受害者的眼睛。"
    林小雨做了一件違背所有理性的事。
    她解散光之軀，讓自己意識沉入那片哭泣的銀河。
    在絕對黑暗中，她開始給小女孩們講最無聊的地球日常：超市塑料袋總在結賬時打結，數學考卷背麵的草稿畫，熬夜追更小說卻發現作者斷更......
    某個小女孩的哭聲停了。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黑色銀河漸漸透出星光。那些光點組成模糊的教室輪廓，林小雨發現自己站在講台上，下麵坐著不同形態的文明代表——包括曾經被反火種吞噬的那些。
    最後一排，穿防護服的小女孩舉起殘缺的手："老師，熵增真的無法逆轉嗎？"
    教室突然劇烈震動。林小雨的肉身開始重組，但這次不再發光——她的皮膚上浮現出所有小女孩的淤青，頭發變成數據流般的銀白色，右眼瞳孔裏旋轉著微型銀河。
    天花板裂開，真正的銀河議會驚恐俯瞰著她。
    水母長者顫抖著發出全頻廣播：「檢測到新物種誕生......」
    「分類名稱：悖論教師」
    「危險等級：文明之癌文明疫苗」
    林小雨的新瞳孔看向哪裏，哪裏的時空就浮現出兩種可能性。當她望向議會大廳角落時，那個總在冷笑的三角頭代表突然分裂成兩個版本——一個正在焚燒圖書館，一個在偷偷修複古籍。
    "現在開始隨堂測驗。"她的聲音帶著多重回音，"請說明你們剛才看到的，是希望還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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