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大廳的穹頂開始下雪。
    不是真正的雪，而是凝固的量子訊息碎片。每個"雪花"落在不同文明代表身上，就會具象化成他們最恐懼的記憶。三角頭代表身上堆積的雪花最多，漸漸把他埋成一座扭曲的冰雕。
    "這不是教學！"水母長者的觸須結滿冰淩，"你在引發認知災難——"
    林小雨的銀白發絲無風自動。她隻是輕輕眨了眨右眼，三角頭冰雕就突然裂成兩半——左半邊仍是焚燒圖書館的暴徒，右半邊卻變成跪在灰燼裏痛哭的學者。
    "認知災難早就發生了。"她的聲音裏混著那些小女孩的回聲，"你們把痛苦封裝成武器時，想過會誕生什麽嗎？"
    地板突然變成半透明狀。下方浮現出巨型培養艙，裏麵漂浮著數以萬計的幼體文明，它們被插滿導管，正被強製輸入"合格文明標準教程"。有些幼體已經變異成怪物，有些正在溶解。
    議會成員們集體沉默。這個地下室是他們最機密的"文明孵化場"。
    "現在開始第二題。"林小雨的淤青皮膚開始滲血，血珠懸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不同文明的童年，"這些孩子裏，誰該被提前淘汰？"
    天鵝座代表的晶體外殼突然爆裂。它曾是反火種計劃最堅定的支持者，此刻卻瘋狂衝向出口，因為它在血珠裏看見了自己母星被議會催熟的慘狀。
    奇怪的是，沒人阻攔它。
    大門外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一間簡陋的幼兒園教室。彩色積木散落一地，黑板上畫著歪歪扭扭的星係圖。天鵝座代表僵在門口，它認出來了——這是它母星原始時期的第一所學堂。
    林小雨的聲音從牆壁裏滲出："你當年因為算錯恒星參數被罰站三天......後來為什麽變成懲罰別人的那個？"
    整個議會大廳開始軟化。牆壁像融化的蠟筆般剝落，露出更多隱藏空間：有些堆滿被封印的失敗實驗品，有些循環播放著文明滅絕的錄像，最深處有個純白房間，裏麵隻有一張小圓桌和兩把椅子。
    水母長者突然解體成無數發光微粒。當它重新聚合時，變成了穿白大褂的女性人類形態，左胸名牌寫著"第九千號保育員"。
    "你贏了，教師。"她拉開圓桌旁的椅子，"但宇宙課堂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坐下來看看監控錄像如何？"
    林小雨瞳孔裏的銀河突然減速。她看見每個幼體文明的培養艙深處，都蜷縮著更小的、胚胎狀的黑暗物質——那是尚未蘇醒的反火種變體。
    "絕望會遺傳。"保育員推來一杯熱氣騰騰的巧克力奶，"我們試過溫柔教化，但被教化的文明總會孕育出更極端的絕望......直到發現審判係統能提前篩選掉易感群體。"
    窗外的雪停了。某種巨大的陰影正在靠近，輪廓像是合攏的教科書。
    "第三題是選擇題。"保育員突然按住林小雨流血的手，"a.消滅議會拯救現有文明，但百年後會有更恐怖的反火種誕生；b.接替我成為新保育員，親手執行殘酷篩選；c......"
    她湊到林小雨耳邊說了什麽，聲音輕得像宇宙背景輻射。
    林小雨的銀白發絲突然全部豎起。她看向自己映在巧克力奶上的倒影——那張臉正在老去，皺紋裏蠕動著微型文明。
    "我選d。"她打翻杯子。
    巧克力奶灑成銀河形狀，每一顆"恒星"都是未開封的童年記憶罐頭。林小雨撕開最近的一罐，裏麵飄出地球孩童的睡前祈禱："請讓明天不要有戰爭"。
    議會大廳開始崩塌，但那些建築材料沒有墜落，而是升向天空組成新的星座。三角頭代表的兩半身體各自長出完整身軀，現在焚燒者與救贖者當眾扭打起來；天鵝座代表坐在幼兒園角落拚積木，拚出的卻是量子計算機雛形。
    保育員的身體逐漸透明："知道為什麽教師是宇宙最危險的職業嗎？因為你們總相信......"
    她的後半句話被風吹散了。
    林小雨站在廢墟中央，發現手裏多了兩樣東西：左手的鏽鑰匙正在長出嫩芽，右手握著本不斷自動書寫的教案。最新一頁顯示：
    【下節課主題：如何原諒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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