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語突然爆發般揮開他的手，發絲淩亂地散落在蒼白的臉上，“休想！”
    她的聲音帶著瀕臨崩潰的顫抖，卻又執拗得如同淬了刃的箭矢，“就算他們知曉一切，也不會像你這般耍手段！”
    夜淵聞言仰頭大笑，笑聲在迷霧中回蕩，震得霧氣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他猩紅的豎瞳危險地眯起，猛地欺身將她困在胸前，“嘴硬的小可憐，等你被獸人們厭棄的那天，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拿什麽來搪塞我。”
    洞窟內靜謐無聲，突然被一聲壓抑的嗚咽刺破。
    墨梟倏然睜眼，墨色豎瞳在黑暗中泛起冷芒，卻在觸及懷中人時瞬間化作春水。
    汐語的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月色掠過她蒼白的臉頰，將冷汗折射成細碎的光。
    她無意識地咬著下唇，貝齒幾乎要刺破泛白的唇瓣，睫毛在眼下投出劇烈顫動的陰影，像是困在蛛網裏的蝶。
    墨梟心頭猛地一揪，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拂過她滾燙的麵頰，聲音輕柔：“汐兒，醒醒——”
    這聲呼喚仿佛穿過濃霧的絲線，終於纏住了墜入深淵的靈魂。
    汐語的睫毛劇烈震顫，睜開的刹那，盈盈淚霧漫過澄澈的眼眸，滾燙的淚珠順著嫣紅的眼尾滑落，在月光下劃出晶瑩的弧線。
    墨梟喉間溢出一聲輕歎，指尖拂過她濕潤的臉頰：“又做噩夢了？”
    汐語的瞳孔還殘留著恐懼的漣漪，待看清眼前熟悉的如墨眼眸，才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撲進他懷裏。
    那抹猩紅的虛影雖已消散，夜淵的話語卻像淬了毒的匕首，一下下剜著她的心。
    腹中遲遲沒有動靜的秘密，前世身體傷及根本的記憶碎片，還有老城主提及幼崽時的期盼眼神，在她腦海裏攪成翻湧的漩渦。
    她將臉深深埋進墨梟的胸膛，沉穩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卻安撫不了胸腔裏翻湧的驚濤駭浪。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恐懼與自責破土而出，利爪般撕扯著她的理智，讓她迫切需要抓住點什麽來證明此刻的真實。
    墨梟察覺到懷中的人在不停顫抖，像是寒風中搖曳的枯枝。
    他輕輕抬起她的臉，拇指摩挲著她泛紅的眼角，聲音低沉而堅定：“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汐語張了張嘴，喉間卻哽著酸澀的硬塊。她仰起淚濕的臉，突然主動吻上了他的薄唇。
    這個吻來得毫無預兆，帶著鹹澀的淚意與孤注一擲的瘋狂。
    墨梟愣在原地，直到清甜的氣息湧入鼻端，本能如燎原之火瞬間點燃理智。他扣住她纖細的腰肢，反客為主地加深這個吻，糾纏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裏蒸騰。
    可當滾燙的淚珠砸在胸口時，墨梟渾身如墜冰窟。
    他猛地按住汐語不安分的手，卻見她跨坐在自己腰上，平日裏羞怯的目光此刻蒙著水霧，淩亂的吻沿著他的脖頸一路向下，像點燃了一簇簇野火。
    墨梟的呼吸變得粗重，緊繃的肌肉卻在顫抖，沙啞的聲音裏滿是壓抑的自製：“汐兒——”
    “我們，要個寶寶吧......” 汐語的聲音破碎得像是風中殘葉，話音未落便被哽咽截斷。
    她顫抖著將頭埋得更深，滾燙的淚打濕了他的胸膛，“明明答應過要為你們孕育血脈……可我……”
    “我不配做你們的雌性......”她捂住臉，單薄的雙肩劇烈起伏。
    這句話像一把生鏽的匕首，狠狠剜進墨梟心口。
    他望著眼前崩潰的伴侶，終於懂了她眼底藏著的絕望與自我厭棄，那些壓抑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墨梟輕歎一聲，將人緊緊摟進懷裏，下巴抵著她柔軟的發頂：“在我心裏，你最珍貴。”
    他喉間滾動著，用臉頰蹭著她發涼的耳垂，試圖將自己的溫度一點點渡給她，“別怕，我在。”
    他一下又一下輕拍著她的背，在她耳畔喃喃低語，企圖驅散她心頭的陰霾。
    可懷中的顫抖仍未停歇，她囈語著模糊的詞句，像是被徹底困住，任他如何呼喚，都無法真正走出那片黑暗的泥沼。
    汐語哭得幾乎喘不過氣，突然身子一軟癱倒在他懷中。
    墨梟瞳孔驟縮，待發現她隻是昏過去後，才微微鬆了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淚痕，望著那張蒼白的小臉，眸中翻湧著疼惜與滔天怒火。
    “鷹一！” 他站在洞口喚道，聲音裏帶著令人膽寒的冷意。
    蒼鷹如離弦之箭落下，墨梟望向虎族的方向，眼神愈發幽深：“去請白烈，就說汐兒有恙。”
    鷹一猛地抬頭，褐色瞳孔劇烈震顫。他下意識朝洞內投去關切的目光，卻在觸及墨梟裹挾著寒意的視線時猛地僵住。
    他周身的羽毛都因這威壓瞬間緊繃，慌忙垂下頭顱：“屬下這就去！”
    “等等！”
    鷹一剛展開的雙翼僵在半空。
    墨梟沉默片刻，快速下令：“派飛鷹去獸族據點和深海，通知雪辰和離落，就說汐兒需要他們，速來！”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鷹一的心髒猛地一顫。
    他呆立當場，直到墨梟眉間青筋暴起，才如夢初醒：“飛鷹部下稟報，雪辰正往南部而來，最遲明日便能抵達！”
    “好！” 墨梟眼底閃過一絲難得的光亮，“讓巡邏隊每隔半個時辰換崗，若見獸族旗幟，立即通知雪辰！”
    此時第一縷晨曦刺破雲層，墨梟望著天際漸漸顯露的魚肚白，重重歎了口氣。
    他踏著滿地霜華回洞，剛掀開獸皮簾，便見床上那抹纖細的身影蜷縮如受傷的幼獸，空洞的眼神直直望著洞頂。
    墨梟的心瞬間揪成一團。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生怕驚了這個一碰就碎的人兒。
    指尖觸到汐語冰涼的手背時，他輕輕將人摟進懷裏，胸膛劇烈起伏：“汐兒醒了？想吃什麽，我叫人去獵肥美的鹿，烤你最愛吃的蜜汁肉好嗎？”
    回應他的隻有綿長的沉默。
    汐語像具沒有靈魂的木偶，許久才極輕地搖了搖頭。
    墨梟喉間泛起苦澀，將人越抱越緊，恨不得用自己強健的臂彎和溫暖的體溫包裹住她，將她的絕望和寒冷徹底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