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汐語回到潮汐宮時，夜色已濃得化不開。
    寢殿門前，一道熟悉的清冷身影立在那裏，正是月白。
    他的目光落在汐語帶著恍惚的臉上，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周身的氣息像裹了層夜露的寒。
    汐語緩緩抬頭，看清來人時，瞬間一個激靈回過神，聲音有些發顫：“月、月白……”她猶豫著想要解釋，“我剛才是去……”
    “我知道。”月白打斷了她的話，沒去看她慌亂的神情，上前一步攥住她微涼的手，徑直向寢殿裏走。
    他的聲音同平常一樣冷，卻沒帶半分怒意：“下次出門，記得告訴我。”
    汐語愣愣地被他牽著走，心裏滿是詫異——他竟沒發火？
    她迷茫地眨了眨澄澈的琉璃眸，暗自嘀咕：怎麽下凡一遭，好像所有人都變了呢？
    次日天剛蒙蒙亮，晨光像揉碎的金箔，透過雕花窗欞灑進寢殿。
    汐語對著菱花鏡梳好最後一縷青絲，將玉簪輕輕綰入發間，殿外便傳來仙侍輕細卻清晰的稟報聲，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公主，離落殿下已在殿外候了許久，說是怕擾了您歇息，一直沒敢出聲。”
    汐語握著玉梳的手瞬間頓住，長睫輕輕顫了顫。她緩了緩神，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輕軟：“讓他進來吧。”
    話音剛落，殿門便被輕輕推開。
    離落身著一襲淺紫色錦袍，手中捏著一把玳瑁折扇，漫不經心地轉著扇柄，步履從容又帶著幾分少年氣。
    海藻般的藍色卷發用一支珊瑚玉簪鬆鬆挽著，款步踏入殿內時，晨風輕輕吹動，幾縷碎發垂在頰邊，竟讓人分不清該讚這風骨俊朗，還是歎這眉眼精致。
    “汐表妹，”他先開口，聲音清亮，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多了幾分關切，“這幾日身體將養得如何了？可有按時喝藥？”
    汐語坐在梳妝台前，微微側過身，指尖輕輕拂過衣袖，輕聲應道：“好些了，勞表哥掛心。”
    離落聞言，忽然收起折扇，“啪” 的一聲輕響後，他攤開掌心——方才還空無一物的掌心裏，竟憑空多了一卷線裝書卷，深藍色的封麵上用銀線繡著“水係術法”四個字，邊角還綴著小巧的珍珠流蘇。
    “你看，我帶了什麽來？” 他語氣裏藏著幾分邀功的意味。
    “這卷術法書可不是尋常典籍，”離落走近兩步，將書卷遞到汐語麵前，眼神認真，“它不重攻擊性，反倒側重調和氣息、修養身心，你身子剛好些，用它再合適不過。”
    汐語伸手輕輕接過，指尖觸到書卷的封麵，心中泛起一陣暖意。
    她抬眼看向離落，唇角勾起一抹淺淡卻真切的笑，眼底像盛了星光：“謝謝表哥，費心了。”
    她起身走向桌案，剛彎腰把書卷擱在描金雲紋的桌角，還未來得及直起身，眼前忽有一物輕輕垂落——
    那物什帶著細碎的藍光，猝不及防地晃了晃，汐語動作一頓，長睫猛地睜大。
    待她定睛細看，發現那是一顆形似淚滴的藍色吊墜。
    它比尋常寶石更剔透，卻又少了寶石的冷硬，在晨光下泛著柔和的熒熒藍光，輕輕晃動時，墜子中心的藍色竟似活水般在流轉。
    整個墜子被串在極細的銀色水晶鏈上，水晶珠子顆顆晶瑩，陽光照在上麵，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奇特又格外美麗。
    汐語下意識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吊墜——本以為會是玉石般的冰涼，卻傳來一陣溫潤的觸感，像春日剛化凍的溪水，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讓她不由得“咦”了一聲。
    “這是什麽？”她抬頭看向離落，眼中滿是新奇。
    離落卻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微微俯身，氣息帶著淡淡的龍涎香，在她耳邊輕聲道：“記得在獸世時，你也很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他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耳畔。
    汐語抿了抿唇，指尖緩緩收回，又追問了一句：“可這和寶石不一樣，你還沒告訴我，它到底是什麽？”
    離落沒再繞彎，直接將鏈子繞過汐語纖長優美的脖頸，銀鏈貼著她的肌膚，帶起一絲清涼。
    待扣好鏈扣，他才直起身，目光落在汐語澄澈的眼底，聲音很低，帶著幾分鄭重：“這是鮫人泣血凝成的明珠——藍之淚。”
    “鮫、鮫人血淚？”汐語瞳孔驟然收縮，震驚得捂住嘴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她望著離落格外認真的神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發出一聲輕顫：“你......”
    可就在這時，離落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底的鄭重瞬間消散，取而代之是狡黠的笑意。
    他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那把折扇，扇骨在汐語的額頭上敲了一下，卻沒有弄疼她：“騙你的。”他語氣故作輕鬆，藏著幾分溫柔，“不過這吊墜確實是稀世之物，你喜歡，就送你了。”
    說完這話，他也不等汐語反應，轉身便施施然向殿外走去，紫色衣袍在晨光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語氣帶著笑意：“我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身影漸漸消失在殿門外。
    汐語愣在原地，手還捂在唇邊，脖頸上的“藍之淚”貼著肌膚，傳來持續溫潤的觸感。
    她望著離落漸漸消失在門外的背影，眼中震驚未褪，心跳又莫名快了幾分，久久沒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