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再次安靜下來，隻剩下李振山和陳誠，以及滿地的混亂。
    李振山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襟，目光複雜地看了看陳誠，隨即走到他麵前，臉上露出一絲鄭重，沉聲開口：“陳老弟，從今天起，這閘北的地界，還有這個場子，就交給你來打理了。以後，你就是我青幫閘北的新堂主！幫裏的規矩，我會讓人慢慢跟你說。”
    李振山話音剛落，目光灼灼地盯著陳誠，期待著他的反應。
    這閘北堂主之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肥肉，如今就這麽輕飄飄地落到了這個年輕人的頭上。
    然而，陳誠隻是不鹹不淡地擺了擺手，臉上甚至看不出多少喜色，覺得這是一件麻煩事。“李老哥，你太抬舉我了。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打打殺殺，我或許還湊合。但這經營地盤，算賬管人，我是真不在行，也沒那個心思。這閘北，我看還是得您老哥費心盯著。”
    李振山聞言一愣，心中有短暫的詫異，隨即化為更深的欣賞。
    他哈哈一笑，爽朗回應：“既然陳老弟信得過老哥，那這攤子事，我就先幫你看著！你放心，虧待不了你！”
    說著，李振山從懷裏摸出一張製作精良、邊緣鑲著金邊的硬卡片，遞到陳誠麵前。在1961年這種普遍貧困的年代，這卡片顯得格外紮眼。
    “這是幫裏特製的金卡，不記名，隻認卡不認人。以後這閘北地界上所有場子的進項，除去必要的開銷和上繳總堂的部分，剩下的純利，七成都會按時打進這張卡裏。你在申城任何一家大銀行，都能憑卡取錢。”
    七成純利！這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李振山這是下了血本在拉攏陳誠。
    陳誠也沒客氣，伸手接過那張沉甸甸的金卡，指尖能感受到卡片冰涼的金屬質感。
    他隨意地掂量了一下，便揣進兜裏，絲毫沒在意那可能是普通人一輩子的積蓄。
    “那就有勞李老哥費心了。我這邊還有點私事要處理，就先走一步。”
    “好！陳老弟慢走！”李振山看著陳誠幹脆利落的背影消失在賭場門口的廢墟中，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眼神變得無比深邃。
    陳誠離開一片狼藉的賭場，對身後李振山如何收拾殘局毫不在意。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到唐文豪，盡快回村，把那些潑在自己身上的髒水徹底洗幹淨！
    憑著模糊的記憶和路人的指點，陳誠很快找到了縣委會的辦公樓。
    一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牆皮有些斑駁，門口掛著褪色的木牌。
    他徑直上了二樓，在掛著“書記辦公室”牌子的門外，聽到了裏麵傳來說話聲。
    他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裏麵傳來唐文豪略帶疲憊的聲音。
    陳誠推門而入，隻見唐文豪正坐在辦公桌後，眉頭緊鎖，而在他對麵，還坐著一個穿著幹部服，戴著眼鏡，麵相有些刻板的中年男人。
    “陳誠小兄弟！”唐文豪看到陳誠，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透著一股子激動。
    “你可算來了！太好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我這就回去換身便裝，咱們立刻回村！我親自給你澄清！看那些碎嘴子還敢不敢胡咧咧！”
    說著，唐文豪就要往外走。
    “等等，唐書記！”對麵的中年男人立刻出聲阻止，能明顯看出他十分不悅。
    “咱們這菜市場的問題還沒討論出個結果呢！這關係到咱們縣委會今年的財政收入，也關係到下麵那麽多攤販的生計，你怎麽能說走就走？這太不負責任了！”
    唐文豪的腳步頓住了，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他看了看陳誠，又看了看那中年男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一邊是急著要辦的正事，一邊是主管經濟的副書記揪著不放，真是頭疼！
    陳誠眉頭微挑，看出了唐文豪的窘境，目光轉向那個副書記，平靜地問唐文豪：“唐書記，出什麽事了，這麽火急火燎的？”
    唐文豪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無奈地解釋。
    “唉，還不是菜市場那攤子破事！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那些攤販一個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出工不出力，蔫了吧唧的。”
    “市場冷清得能跑馬，咱們縣委會就指望那點管理費和稅收呢，現在收入眼看著就斷崖式下跌！別說給鄉裏修路了，下個月縣委會幾個幹部的工資能不能發出來都懸了！”
    沒等陳誠搭話，那副書記已經不耐煩地瞥了陳誠一眼，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對著唐文豪陰陽怪氣地開口。
    “唐書記，你跟一個外人，還是個……鄉下來的，說這些幹什麽？他能懂什麽？這是我們縣委會內部的工作！”
    在副書記眼裏，徐括就是個鄉巴佬，什麽都不懂，不理解為什麽唐文豪會和徐括這種人認識。
    “鄉巴佬？”陳誠聞言，言語間充斥著玩味，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哦？聽起來，這事兒很難解決嗎？我怎麽覺得，挺簡單的。改個政策不就完了？”
    他說得輕鬆寫意，根本沒在意這件事情一般。
    那副書記立刻炸毛了，聲音拔高八度：“簡單？嗬！你說得倒輕巧！改政策？你以為我們沒想過？能試的法子都試了，根本沒用！你懂什麽叫管理？懂什麽叫經濟嗎？站著說話不腰疼！”
    副書記扶了扶眼鏡，轉向唐文豪，擺出領導的架勢：“唐書記，依我看，就是給那些攤販的待遇太低了！挫傷了他們的積極性！得給他們提高工錢！隻有把工錢加上去，他們才有動力好好幹活！”
    唐文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臉上寫滿了為難。
    現在的鎮委會根本沒那麽多錢拿來提升工錢。
    “噗嗤——”陳誠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笑聲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
    “我說這位……副書記是吧？”他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搖了搖頭.
    “你這腦子……嘖嘖，真是異於常人啊！縣委會都快窮得揭不開鍋了，你不想著怎麽開源節流，還想著漲工錢？錢從哪兒來？是你自掏腰包補貼，還是準備讓大家西北風喝到飽啊？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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