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主任老李帶著張明穿過幾道門，來到廠長辦公室門前。辦公室裏傳來廠長沉重的歎息聲，還有翻動文件的窸窣聲。
    “廠長，張明想見您。”老李敲了敲門。
    “進來吧。”裏麵傳來疲憊的聲音。
    張明推門而入，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埋頭在一堆財務報表中，頭發已經花白，額頭上皺紋很深。這就是紅星紡織廠的廠長王建國。
    “廠長好，我是新來的張明。”張明主動伸出手。
    王建國抬起頭，打量著這個年輕人，緩緩站起身握手：“聽老李說你有想法？”
    “是的，廠長。我覺得咱們廠子要想活下去，必須改變路線。”張明直接開門見山。
    王建國苦笑：“年輕人，你知道現在廠子什麽情況嗎？三個月發不出工資，銀行催債，供應商要貨款。哪有心思搞什麽改變？”
    “正因為這樣，才更需要改變。”張明拉過椅子坐下，“廠長，您聽我說。現在是1992年，改革開放已經十幾年了，人們的消費觀念在變，不再滿足於穿得暖，而是要穿得好看、時尚。”
    王建國皺眉：“時尚？那是城裏人玩的東西。”
    “不，這是趨勢。”張明從包裏掏出一張紙，“我有個計劃，咱們紡織廠要做新款服飾，全麵轉型，隻有這樣才能與世界接軌。”
    他在紙上快速畫著：“老爹褲，這種褲型會在90年代風靡一時，寬鬆舒適，年輕人特別喜歡。還有格子夾克，參考國外鱷魚品牌的設計理念，以及淡雅風格的連衣裙。”
    王建國看著張明畫出的款式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學過服裝設計？”
    “自學的。”張明繼續說，“除了產品，我們還要組織模特隊，用現代化的營銷方式推廣。不能再靠傳統的批發模式了。”
    “模特隊？”王建國哈哈大笑，“小夥子，你以為這裏是上海灘啊？”
    “廠長，您先別急著否定。”張明認真地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超前，但是機會就在變化中。現在電視普及了，人們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
    王建國的笑容漸漸收斂，他看出這個年輕人不是在開玩笑。沉默了一會兒，他搖搖頭：“張明，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現實很骨感。你知道倉庫裏積壓了多少貨嗎？”
    他起身走到窗前，指向遠處的倉庫：“三萬件勞保服，兩萬米各種布料，還有無數半成品。這些東西不清掉，哪來的資金搞你說的新產品？”
    張明站起來：“廠長，我能去倉庫看看嗎？”
    “看什麽？看我們的家底有多薄？”王建國苦笑，“去吧，老李帶他去。”
    倉庫裏堆得滿滿當當，各種布料、半成品、成品分類擺放。張明仔細查看著這些積壓貨品，突然眼前一亮。
    “老李，這些深藍色的厚布料是做什麽的？”
    “勞保工作服的麵料，質量很好，就是款式老土，賣不出去。”老李歎氣，“還有這些，都是好料子，可惜沒人要。”
    張明摸著這些布料，腦子裏快速轉動。這些麵料厚實耐磨，顏色正好是深藍色，如果稍加改造…
    “有了！”張明一拍手，“老李，這些布料能做牛仔褲！”
    “牛仔褲？”老李愣住了，“那是什麽？”
    “一種很時尚的褲子，國外特別流行，國內也開始有人穿了。”張明興奮地說，“這些布料的質地和顏色都很適合。”
    老李搖頭：“就算能做，誰會買啊？”
    張明神秘地笑了：“這個你別擔心，我有辦法。”
    回到廠長辦公室，張明把自己的想法詳細說了一遍。王建國聽完，半信半疑：“你確定這樣能賣出去？”
    “廠長，給我一個機會。先用庫存的布料試做一批牛仔褲，如果賣不出去，我承擔責任。”
    王建國考慮了很久，最終點頭：“好，就給你一次機會。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搞砸了，你得承擔後果。”
    “沒問題！”張明信心滿滿。
    接下來的幾天，張明幾乎住在了車間裏。他找來幾個手藝好的老師傅，詳細講解牛仔褲的製作工藝。從裁剪到縫製，從洗水到整燙，每一個環節都要求精益求精。
    “張明，這褲子真的有人穿嗎？看起來挺奇怪的。”師傅老王拿著剛做好的樣品，有些懷疑。
    “老王師傅，您放心，這絕對是未來的潮流。”張明接過褲子仔細檢查，“再把這裏的線跡加粗一點，要有立體感。”
    三天後，第一批一百條牛仔褲製作完成。張明看著這些成品，滿意地點點頭。雖然工藝還不夠完美，但已經有了牛仔褲的基本特征。
    現在最關鍵的是銷售。張明想起了廠子的文化宮，那裏有投影設備。
    “老李，文化宮的投影儀還能用嗎？”
    “能用，不過好久沒開過了。怎麽，你要放電影？”
    “對，我要在廣場放電影，順便賣牛仔褲。”
    老李瞪大眼睛：“你瘋了？在廣場賣褲子？”
    “相信我，這絕對有效果。”
    傍晚時分，紅星紡織廠門前的小廣場熱鬧起來。張明和幾個工人忙著調試設備，大屏幕上出現了雪花點。
    “張明，你確定這樣能行？”老李在旁邊擔心地問。
    “放心，我有把握。”張明調試著音響設備，“對了，記得把那些牛仔褲都搬過來，按尺碼分好。”
    消息很快傳開了，廠子裏的工人們都好奇地圍過來。畢竟在這個年代，能在戶外看電影還是挺新鮮的事。
    “聽說要放劉德華的電影！”
    “真的假的？什麽電影啊？”
    “《天若有情》，我在電影院看過，特別好看！”
    人越聚越多，不僅有廠裏的工人，連附近居民也被吸引過來。張明看著人群，心裏暗暗高興。
    “各位父老鄉親，工人兄弟姐妹們！”張明拿起話筒，“今天晚上我們免費放映電影《天若有情》，同時向大家介紹一種全新的時尚服裝——牛仔褲！”
    人群中議論紛紛：
    “牛仔褲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