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晚晚在劇烈顛簸中驚醒時，首先聞到的是消毒酒精混合著柴油的刺鼻味道。
    她的睫毛被冷汗黏成簇狀，睜開眼的瞬間，機艙頂端的紅色應急燈在視線裏暈染成血色的光斑。
    “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
    武晚晚懊惱的想著，她匆忙轉頭看去，小七，爸媽，還有曼曼都睡了過去。
    "別動，你還在輸液。"
    低沉的男聲從左手邊傳來，帶著特有的磁性嗓音。
    唐宇東按住她試圖抬起的手腕，袖口露出半截醫用繃帶。
    武晚晚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背上的留置針，透明軟管沿著折疊椅邊緣蜿蜒向上，連接著掛在艙壁的生理鹽水袋。
    機艙地板的震顫從腳底竄上脊背，她轉頭望向圓形舷窗。
    暴雨在防彈玻璃上撞成粉碎的花朵，下方翻湧的濁流中，整片樹林像被巨手揉皺的綠紙，樹冠在洪峰裏時隱時現。
    "體溫38.7c，你的傷口有感染跡象。"
    唐宇東拿出體溫槍，一邊測試一邊說道，他撕開新的退熱貼時，手指邊緣露出微微結痂泛紅的傷口。
    武晚晚看著他利落地將體溫計插回急救包，抬頭又給自己額頭換了一片退熱貼。
    "準備穿越積雨雲！"
    駕駛艙突然傳來的喊聲一下讓武晚晚繃直脊背。
    唐宇東迅速扯過四點式安全帶扣住武晚晚的腰胯，他的衣服前襟掃過武晚晚的臉頰時，帶著煙草與碘伏交織的氣息。
    機身開始以詭異的角度傾斜，武晚晚的胃部隨著失重感驟然揪緊，她看見輸液管裏的透明液體倒湧回血，在管壁留下蚯蚓狀的紅痕。
    舷窗外的世界變成沸騰的鉛灰色，一道閃電劈開雲層時，武晚晚在瞬間強光中看清了機艙全貌：
    這裏不止自己一家人，好像還有其他幾個被救的人，角落蜷縮著用毯子裹身的孕婦，她浮腫的小腿上還纏著浸血的布條。
    後排銀發老頭懷裏的男孩突然尖叫著踢打起來，他右眼蒙著的紗布滲出新血，唐宇東立即解開安全帶撲過去壓製。
    "都坐好別動！”
    副駕駛回頭大喊的瞬間，機身被氣浪掀得上下顛簸。
    武晚晚死死抓住座椅扶手，看著唐宇東用雙腿固定住男孩亂蹬的雙腳，針頭紮進頸側時，男孩的指甲在他小臂劃出三道血痕。
    急救箱裏的器械在顛簸中叮當作響，某瓶藥液摔碎在地，刺鼻的消毒水味立刻彌漫整個機艙。
    當儀表盤所有警示燈同時亮起時，武晚晚感覺耳膜被氣壓擠得生疼。
    武丹花突然驚醒，開始劇烈喘息，目光不知所措的逡巡，尋找著自己家人。
    在某個近乎垂直爬升的瞬間，武晚晚看見唐宇東後背重重撞上艙壁，他的後腦與金屬板相撞發出一聲悶響，武晚晚立刻一把拽住了男人的衣角，試圖讓他站穩。
    “多謝。”
    唐宇東看著女孩手背的回血，不自覺擰住眉頭，握著她的手輕輕放回扶手。
    "看到燈光了！"
    副駕駛的清亮聲音穿透暴雨。
    武晚晚把冷汗涔涔的額頭貼在舷窗上，在雲層裂隙間窺見遙遠的金色光點，像撒在黑色天鵝絨上的碎鑽般漸次蔓延。
    唐宇東揉著後頸坐回她身邊時，帶血的繃帶從袖口滑出半截。"
    “那是京郊地帶。"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二十七個省市的外來人員，現在都要經過層層登記和安檢才能入城。"
    武晚晚的指尖撫過毯子邊緣，羊毛纖維還裹著她的體溫。她垂下眼瞼，開始不自覺思考未來。
    終於到京城了
    機身開始平穩下降，不多時，唐宇東幫武晚晚拔了手背的針。
    "準備著陸！"駕駛員的吼聲驚醒了所有人。
    武晚晚透過雨幕看見外麵的探照燈刺破黑暗，幾輛救護車的藍光在積水路麵投下流動的星河。
    當起落架接觸地麵的震動傳來時，她聽見後排傳來壓抑的啜泣，混著唐宇東整理裝備時槍械零件的碰撞聲。
    艙門打開的瞬間，混合著消毒水味的冷風一下湧入。
    武晚晚看著唐宇東率先躍下舷梯，作戰靴踩碎跑道積水裏的月光。
    他轉身接住傷患擔架時，小臂肌肉繃緊的弧度與拉她從水潭中爬出時一模一樣。
    武晚晚恍惚間回頭，看見機艙壁上自己躺過的位置，還留著一個被冷汗浸濕的、小小的人形水痕。
    “武阿姨，叔叔，我必須先回去做匯報，晚點去看你們。”
    唐宇東衝著武丹花和張福生點點頭說道，目光最後定格在武晚晚臉上，“好好照顧自己。”
    “嗯，這次多謝你了。”
    武晚晚朝唐宇東點點頭，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拿著人家的槍。
    但看對方沒吭聲好像忘了一樣，她連忙拿出來塞回男人手裏。
    “等一下，這把軍刺，你拿著防身！”
    唐宇東接過槍，另一隻手反向遞來一把刀。
    武晚晚笑了笑推拒道“這已經到京城了，應該用不上吧？我一個普通人，也不敢用啊，謝謝啦！唐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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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宇東聽完愣了一瞬，想了想，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他向上級匯報完情況，很快就會去醫院接他們一家，他也就沒有在糾結。目送著女孩上了救護車。
    武晚晚裹著毯子，同老媽一起，送老爸和曼曼小七上了救護車，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她整個人都鬆弛下來了，到了這裏，她就安心了。
    不知何時，她摸到口袋裏有一張紙條，是唐宇東留下的電話號碼。
    武晚晚笑了笑，完全沒想到他是什麽時候給自己塞的。
    她小心折放好，他們一家在京城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的，有備無患，雖然她覺得自己肯能照顧好家人。
    救護車抵達郊區的醫院後，武晚晚看著老爸和小七被分別推了進去。
    深夜裏，醫院沒什麽人。
    武晚晚第一時間跑去收費窗口，她心裏不禁暗自慶幸不已，幸虧走之前沒把錢都花幹淨。
    這離喪屍大爆發還有大半個月呢！說不定京城還會往後延遲。
    就在她排隊時，突然聽到大廳一陣騷亂。
    原來是有幾個人強行要衝出醫院，與安保人員起了衝突。
    吵鬧間，她才弄明白，所有外來人員，都得在京郊的幾個醫院做完登記和全麵體檢，建了檔才能進城。
    武晚晚想了想，小七和老爸都是受傷，包紮好，打了針說不定就能出院。
    自己和老媽都沒事，曼曼也隻是普通受涼，燒已經退差不多了，他們都急需好好衝個澡吃點東西睡一覺。
    但是如果不能進城，那隻能去附近先找個旅店安頓了，回頭再體檢。
    隻是她想法是挺好，直到透過收費窗口的玻璃，不經意看清自己倒映在上麵的麵孔……
    她的臉！她的臉和脖子竟然整個都是綠色的！
    武晚晚又匆忙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剛剛在飛機裏黑漆漆 所以她也沒注意！這怎麽手也是綠的？！！！
    武晚晚一下想到了她衝出岩縫時，發瘋打破藤條時潑濺自己一身的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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