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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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的陽光透過菱形天窗斜切而下,落到涼下來的池水中。
察覺到明暗變化的拉斐蕾爾,睫毛輕顫幾下,將一隻眼眯出一條縫。
天窗投下的光柱,緩慢遊動在其中的浮塵被她收進眼底。
略微垂眸,水麵上一層顫動的陽光如同金箔。
維持著水溫如蠟燭般的小十字星沒了光芒,成了石頭般的白色,飄在她在冷水裏散落的銀發旁。
拉斐蕾爾懶洋洋地揚起頭,去看自己枕著的鎖骨,他的喉結,和仰在桑石上的臉。
青年的表情很平靜,浸了一夜的皮膚泛著瓷器般的冷光。
拉斐蕾爾看了一會兒,合起眼睛小聲地歎了口氣,胸前的起伏蕩起一圈細小的漣漪。
再次睜眼,拉斐蕾爾的眼中已沒有睡意,抬頭去麵對天窗和嶄新一天的陽光。
當刺目的光照在眼皮上時,她下意識從水中抬手遮擋。
“嘩啦。”陽光在波紋上碎裂又重組。
這動作徹底攪碎了池麵的平靜。
還未來得及去想今天會怎樣——
“嗯.......”一聲如老牛耕地時不情願地哼著響在身旁。
拉斐蕾爾的眼皮倏地彈開,瞳孔在瞬間收縮成線。
側身時,顫動再一次驚起水波。
她盯著青年的眼皮一卡一頓地抬起,如同生鏽的卷簾門。
看著很是掙紮,抬的很不情願。
不過最後還是帶著濕潤的黏連感睜開,睫毛交纏又分離時,幾乎能聽見細微的,類似水珠落進水麵的聲響。
“星明?”拉斐蕾爾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星明眯縫著眼睛,觀察周圍的環境,見證新一天的太陽,呆愣一會才冒出第一句話:
“額,這.......應該是昨晚的天亮,而不是什麽三天,兩天以後。”
“對吧?”
“這一次我應該沒睡那麽久?”
“昨晚我沒做夢。”
拉斐蕾爾驚訝地抖抖耳朵:
“是啊,這就是昨晚的天亮,你就隻睡了一晚。”
星明打出一個帶著困倦的大哈欠,張大的嘴仿佛能吞下一頭牛,含糊不清地講:
“沒想到我竟然醒過來了。”
“話說我們怎麽真的睡在水裏,好冷。”
他說話那叫一個條理清晰,邏輯通順。
“早上好隊長。”
還知道跟自己打個招呼。
拉斐蕾爾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又驚又喜地問:
“星明,你現在覺得身體怎麽樣?有沒有感覺.......詛咒消失了?”
“嗯......”聞言星明不禁沉吟。
他努力擠了擠眼睛,其中一隻眼視覺仍然模糊。
但,絕對不是錯覺,變得更清亮了一點。
同時他也抬起自己的手,肉眼可見,詭異的銅色已經變淡,正在往健康的黃所靠攏。
“嗯.......”
這使得星明也不困了。
他裝出很淡定的模樣,欣賞自己的手指,自吹自擂道:
“我覺得我的病正在好轉,黃金鄉還是沒有打倒我,不愧是我。”
話說到一半。
他便從自己的話裏汲取到遏製不住的,又能去往明天和後天的喜悅。
表麵很淡定,心裏已經炸開了鍋。
我測,睡了一晚,我的病還真的好了!炸了黃金鄉真有用!
這比他找到黃金鄉的寶藏時都高興。
隻是還有明天,就讓他這麽高興。
他越想越興奮,這使得他自己都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聽他笑。
拉斐蕾爾先是怔住,嘴唇微微張開,像是要說什麽,卻又發不出聲音。
眼眶驟然發熱,視線在瞬間模糊成一片,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來。
她想要笑,可淚水卻順著臉頰滾落,在下巴處懸停了一秒砸在胸口,滑進池水裏。
嘴角剛揚起來,喉嚨卻先一步哽住了,化作一聲顫抖的抽泣。
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水麵,像是要抓住某種確鑿的實感,證明這一刻並非幻覺,卻隻能抓住流動的水波。
她的肩膀輕輕聳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孩子般的嗚咽,可眼底的光卻是亮的。
聽她抽泣,星明急著安慰,聲音卻有壓不下去的笑意:
“隊長,別哭了,我沒事是好事啊。”
拉斐蕾爾抬起頭,淚水還掛在睫毛上,將眼前的一切折射成晃動的光斑。
這一次,她終於笑出了聲,帶著淚,也帶著再也藏不住的喜悅。
她撐起身體,帶起一串水聲,遮蓋了她的笑聲和抽泣。
水珠的每一滴都在晨光中拉出細長的銀線。
剛起身的她撲向他,噗咚一聲重新落進水中,將他的脖頸環住,將飄搖的一片片金光再次打碎。
“星明!星明星明........”
麵對她一聲聲的仿佛在彌補近些日子跟他沉默寡言的呼喚。
星明隻能用他那貧瘠的語言安慰:
“我不是都好了嗎?別哭了。”
“太陽都升到這兒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隊長,你冷不冷。”
“要不我點個火?”
“算了,再泡下去我們就要泡壞了,該出去了。”
“隊長?不哭了?咱們去吃飯?”
“吃烤肉還是吃蔬菜?”
拉斐蕾爾在抽泣裏抽空回應道:“吃肉。”
........
都城。
紐黑文大浴場。
“泡澡真能治病嗎?”
捆成粽子的男人被埋在黃綠相間的石頭堆裏,隻露出一個頭,像是一條毛蟲。
一旁的芬裏斯將熱水澆灌到石頭上麵。
“呲啦!!”
“我草!燙燙燙!!!”石頭堆裏的格雷森瘋狂扭動。
桑石落地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倒完熱水的芬裏斯無情地拎起一桶新的桑石,往他的身上蓋:
“暫時看來這治療方法沒有任何問題。”
一顆石頭砸到腦袋上發出一聲脆響,疼的格雷森齜牙咧嘴,頭一次他覺得泡澡也是一種折磨:
“我還得泡幾次啊。”
芬裏斯隨口講道:“一天三泡,一次一小時,泡到你沒有任何問題為止。”
“當然我建議你連泡一個月,順便治治你的腦子。”
“把裏麵的水分都蒸出來。”
格雷森翻了個白眼:“一直泡隻會腦子進水,話說你要綁我到什麽時候為止,我已經不會瘋了。”
芬裏斯又麵無表情地提起一桶熱水,像是無情的行刑機器,澆了上去。
“我都說了燙啊!!!!!”格雷森大叫起來。
芬裏斯將水桶放下道:“等你遇到再燙的水都不會亂喊亂叫我就給你鬆綁。”
格雷森吼道:“那是死了吧!一定是死了才會這樣吧!”
“也不錯。”忙完的芬裏斯坐到一旁閉眼小憩。
“鬆綁啊!別睡了啊!”格雷森在石頭堆裏也翻不起什麽波浪。
而這多少帶點恩怨在陪自己治病的家夥完全不想給自己解開繩子。
他無奈歎氣。
忍受了一會這熱氣地獄,他懷疑人生,為什麽自己要受這罪。
接著他為自己打抱不平,為什麽這家夥沒事,就自己這樣。
再話說回來:
“那兩個年輕的小家夥和那個小屁孩呢?”
芬裏斯眼皮都沒抬,講道:“過些日子就會過來吧,到時候你就有伴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