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陳可跑出去不久後就後悔了。
    當時跑出來不管不顧，隻顧著罵商尋不知好歹，等停下來發覺四下無人，周圍靜悄悄得可怕，大小姐才意識到自己衝動了。
    想往回走，到時別人問起就當作無事發生，也決不承認自己想一個人先走。
    那樣不至於太丟臉。
    可她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商尋找到她時，這位大小姐被蛇咬傷了，臉髒得跟隻小花貓似的。身體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地窩在路中間，以往驕傲美麗的形象盡皆不見。
    可憐兮兮地捧著自己的腳，坐在那裏害怕得直哭。
    嘴裏還一直念著商尋的名字，仿佛這樣她就沒那麽害怕了。
    商尋承認，那一刻他心裏是有些異樣的。
    不是愛，而是單純的憐愛。
    陳可除了性子驕縱了一些，是個很好的女生。尤其是對商尋的這番心意，商尋即便不能接受，也不願傷到了她。
    商尋還記得這女孩在看到他找到她時，眼裏霎時迸發的光芒，讓他的心都揪緊了了。
    他不忍心，讓她再失望一次。
    “商尋！！”
    何聞大聲喚了他一句。
    “你又在發什麽呆啊！你一定是在想你們兩人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對不對！”
    何聞都被氣得跳腳了。
    陳可好大的魅力啊！
    讓商尋一再失態，這還是他嗎？
    商尋笑覷著他，“聽到了，不用這麽大聲，不是你問我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事情過去太久了，我得好好想想，否則都快忘記了。”
    “是嗎？”何聞半信半疑，“不對，你記憶那麽好，怎麽可能會記不得？”
    “是啊。”
    有時候記性太好也不是好事。
    就像商尋想到陳可的時候，沒法像在麵對其他人時那麽平靜。
    因為對陳可，他心裏是有些愧疚的。
    他真心希望，陳可能得到幸福，以後不要再喜歡他這樣的、根本就不會回應她真心的人了。
    可在得知她跟易明遙在一起後，商尋內疚的情緒更強烈了。
    這些年，他雖然沒跟陳可見麵，卻也從其他老同學那裏聽到了一些她的近況。
    陳可沒結婚，也沒談過對象。
    有不少同學都想幫她牽線，她都拒絕了。
    他們說，她還在等商尋。
    她正式追求商尋六年，那一年她曾告訴商尋她死心了，以後不追著他跑了。
    可跟陳可玩得最好的女生對商尋說，陳可心裏還懷抱著希望。
    說商尋隻是受原生家庭的影響，不相信愛、不敢成家。
    等他願意與人有個家的那一天，她會是他最佳的選擇。
    過去之所以追著他跑，就是想在商尋這裏擁有最高的存在感。這樣商尋哪天想通了，就能第一時間想到她。
    商尋聽說這些事時已經結婚了。
    當然，就算沒結婚，他也不會跟陳可在一起。
    不忍心跟愛，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易明遙是陳可的第一個男朋友，是喜歡商尋這麽多年後，頭次對其他人敞開心扉。
    上來就遇到這樣的情況，即便是猜測，也讓商尋心裏很不是滋味了。
    何聞凝視著商尋的眼，漸漸也琢磨過味來了。
    “為什麽？”他疑惑著，“以前你在麵對你的愛慕者時，拒絕他們永遠是幹幹脆脆的，就算他們為你爛醉如泥、傷心難過，你都不會有什麽大影響。你說過，別人喜歡你是別人的事情。”
    “對陳可，你似乎做不到你說的那樣。”
    “她……”
    商尋少見的猶疑了。
    “不能說？”
    “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你還記不記得，畢業後我去了動亂區一段時間。”
    “記得啊，可這跟她又有什麽關係？”
    “她聽說那個地方要開戰，不放心我，想先一步給我帶回來。落地不久，就發生了轟炸，為了搶先趕去我住的地方將我接走，被流彈所傷。保鏢好不容易才將她帶回國內，撿回了一條命，卻傷得很重，醫生說她的左腿很可能保不住。”
    何聞忽然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放在身側的手也驟然握緊了。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陳可為商尋付出了這麽多。
    可以為了他，連性命都不要。
    尤其在聽說他有危險後，奮不顧身，毅然決然就要去救人。
    那個女生愛商尋，也一點都不比他少。
    對其他人，何聞可能會有醋意。
    可在聽說了陳可為商尋做的這些後，他發現他酸不起來了，反而對那個女生生出了幾分敬意跟感謝。
    在他還沒去到商尋身邊時，曾有一個人也願意護商尋至此。
    本該有危機感的。
    商尋的堅定，讓他能對彼此的感情堅定不移。
    在這基礎上，何聞可以更為理性地去看待陳可對商尋的感情。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些事的？”
    “近兩年才知道的。”
    “她沒告訴你？”
    商尋搖搖頭。
    陳可回國後，在得知自己的腿有可能保不住後，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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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商尋麵前，她一直都是美麗耀眼的。
    不想以一副殘缺的模樣出現在她麵前。
    而且他更不想商尋因為同情或是自責，跟她在一起。
    ——“那樣太褻瀆我對他的感情了，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讓他留在我身邊。”
    所以那段時間，她極力阻擾家人把這件事告訴商尋，誰想說出去，她都會發脾氣。
    “確實。”
    以商尋的為人，在知道陳可為他做的這些後，也幹不出來對她不聞不問的事情。
    “那她現在？”
    “已經恢複好了。”
    何聞由衷笑了出來。
    “太好了！”
    如果陳可真因為商尋有點什麽，這人即便嘴上不說，心裏也不會釋懷的。
    何聞又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當年陳可運氣好，在國外接到了商尋；亦或是她出事後，第一時間聯係了商尋，他跟商尋後麵還能走到一起嗎？
    何聞從不懷疑他跟商尋的感情，一直認為這是命中注定。
    可即便是命中注定，中間也不可能一馬平川。
    在他們的生命中，都經曆了許許多多的人。
    可縱然如此，最後他們還是跨過了山川河流以及無數形形色色的人，走到了彼此的身邊。
    這般想著，何聞更覺這份感情來之不易。
    他如今所擁有的，是很多人願意付出一切都換不來的。
    何聞忽而抱住了商尋。
    “？”後者有些懵。
    還以為跟何聞說了這些後，他又會鬧上很久，對陳可也會在意得不得了，怎麽是這反應？
    “就是覺得……我很幸運。”
    “啊？”
    這又是在說什麽，沒頭沒尾的？
    聯想到正在說的陳可的事情，商尋也很快反應過來了。
    所以幸運是指這個？
    何聞有些激動地握住商尋的肩膀。
    “商尋，我懂你之前說的那話了。”
    “什麽話？”
    “你說很多事情，哪怕過程很艱難，可隻要結果是好的，再回看這些便不覺得有多苦了。而那些過程很美好的事，因為有一個不圓滿的結局，美好也漸漸會染上苦澀的味道。”
    有很多人隻注重結果。
    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更注重過程。
    “我是這樣說過，但也因人而異。”
    “不錯，就像我們，過程總體來說還是很美好的，結局更好。”
    “……”
    商尋還以為他說起大道理是想要表達什麽，原來就是這個？
    何聞看破了商尋的心思，笑道：“你以為我會說，我們兩人結局是好的，我很幸運？那樣不是太對不起我們所走過的這些年嗎？和你相依相伴的每個日子，都是美好的。”
    過程、結果他都要，也都抓住了。
    “你好像有些詞不達意？”
    注重邏輯的商尋，還是認為何聞這上下文表述有些問題。
    在他想要理順這裏麵的邏輯關係時，何聞笑著重重揉了一把商尋的腦袋。
    商尋有別別扭地讓開了。
    “沒大沒小。”
    他比何聞可是要大兩歲。
    哪有他摸他的頭的。
    “你想想再說話！我們倆之間，誰大？”何聞促狹。
    “滾！”
    也不知道怎麽搞的，聊著正經事，猛地來了個七百二十度大轉彎。
    不過，商尋看向何聞。
    這家夥好像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想法成熟了很多，對他們的感情也堅定了不少。
    即便在知道陳可的事情後，也沒有被各種情緒所裹挾。
    商尋從不低看何聞，但這次還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何聞用眼角餘光捕捉到了這個眼神，肩膀貼了過來。
    “有沒有覺得你老公我變得成熟偉岸了？”
    “嗬！”
    商尋心裏是認同的，隻對某些稱呼跟某人的自戀小小嗤之以鼻一下。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跟你鬧？”
    “嗯。”商尋很誠實地點頭了。
    “我也想鬧一鬧的，但想到陳可，我也沒法拿她鬧什麽。還是少作一點吧，這樣某人也會更喜歡我一點。”
    說得真是又乖又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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