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昏黃的床頭燈投下斑駁的光影，將馬悅悅蜷縮的身影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牆角。她的肩膀仍在微微顫抖，偶爾發出一兩聲壓抑的抽泣，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舔舐傷口。
    我站在原地，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窗外，一輪慘白的月亮懸掛在漆黑的夜空中，幾縷薄雲緩緩飄過，像是要遮住這令人難堪的一幕。
    終於，我緩緩走到她身前蹲下，木質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摟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單薄的身體在我的觸碰下微微一顫。
    "別哭了，好不好？"我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她執拗地扭動了一下身體，躲開我的觸碰。"不要你管。"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手指無意識地揪著地毯上的絨毛。
    我深吸一口氣，"剛才是我不對，"我誠懇地說，"我不應該那麽說你。"
    她突然抬起頭，淚眼朦朧中帶著幾分倔強。月光照在她濕潤的臉頰上，那些淚痕閃閃發亮。"我到底哪裏沒有做好？"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就是想讓你陪陪我而已，這都不行嗎？"
    我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窗外，一陣夜風吹過，帶動窗簾輕輕擺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我艱難地開口，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我不想……"話到嘴邊，卻像卡在喉嚨裏的魚刺，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不想什麽？"她追問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避開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那輪孤月。"我不想……讓我們的感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哪裏越來越複雜了？"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不就是想讓你輕鬆一點嘛！我知道你現在剛離職，身上肯定也沒什麽錢，所以讓你用我的錢怎麽了？"
    我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指甲帶來的刺痛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可我就是不想用。"
    "你就是沒有從心底裏認可我這個女朋友，是不是？"她的質問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刺向我最柔軟的部分。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感到一陣無名的怒火在胸腔裏燃燒。"不是這樣的，我就是……單純的不想。"
    房間裏突然陷入一陣沉默，隻有牆上的掛鍾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像是一把鈍刀，一下下割著緊繃的神經。
    "那假如是沈如月呢？"她突然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卻像一顆炸彈在我腦中炸開。
    我猛地抬頭，"好好的突然說她幹嘛？"
    她卻不為所動，眼睛直視著我："你就是心裏麵還惦記著她是不是？"
    "這哪兒跟哪兒呀？這和她有什麽關係？"我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我也隻是隨口問問，你那麽激動幹嘛？"她的語氣突然平靜下來，卻更讓人不安，"我想知道如果是她的話，你會花這個錢嗎？"
    我下意識地搖頭："當然不會。"
    她撇了撇嘴，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你撒謊，你就是心裏麵沒有完全接受我，所以你覺得花我的錢很丟人，是不是這樣？"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窗外，一片烏雲緩緩遮住了月亮，房間頓時暗了下來。我感到喉嚨發緊，像是有什麽東西卡在那裏。
    "我就是不喜歡花女人的錢。"我終於擠出這句話，"而且我現在自己有機會可以掙錢，你為什麽又不同意？"
    "可是你一開始就答應我的。"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倔強，"為什麽現在又反悔？"
    "這不是突發情況嘛。"我試圖解釋，"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嗎？"
    "我理解你什麽？"她的聲音突然拔高，"理解你為了錢，然後就拋棄我嗎？"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難聽？"我感到一陣煩躁湧上心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胸腔裏橫衝直撞，"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她咄咄逼人地追問，眼睛裏的淚光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
    我看著她這副模樣，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手指不自覺地摸向口袋，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打火機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動，映照出我顫抖的手指。深吸一口，煙草的苦澀在口腔中蔓延，卻無法平息內心的躁動。
    "我不想和你吵。"煙霧從我的唇間緩緩吐出，"我想自己冷靜一會兒。"
    "你就這麽在乎錢嗎？"她不依不饒地追問。
    我呆滯地看著煙頭明滅的火光，煙霧在空氣中扭曲、升騰，最終消散無蹤。思緒如同這飄散的煙霧，雜亂無章。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笑聲，可能是夜歸的遊客，他們的歡樂與此刻房間裏的凝重形成鮮明對比。
    "是，我很在乎。"良久，我才開口，聲音沙啞，"但對我來說，可以用我的所學去教別人一件本來我就很喜歡的事，我覺得……很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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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屑地哼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哼，你就是看人家長得好看，所以才願意教的。假如那個什麽蘇婉婉是一個老奶奶，你還願意嗎？"
    我看著她不可理喻的樣子，突然感到一陣無力。"我怎麽發現和你溝通這麽累呢？"這句話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
    "我們才在一起幾天，你就覺得累了？"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明顯的委屈和難以置信。
    我煩躁地擺了擺手，胸口悶得說不出話來。起身走到窗前，猛吸了幾口煙。夜風拂過臉頰，帶著絲絲涼意，卻無法冷卻我內心的躁動。遠處的玉龍雪山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銀光，像一位沉默的旁觀者。
    "隨你怎麽想吧。"我終於說出了這句我曾經認為極為不負責任的話。
    但此刻，內心的煩悶已經將我逼到了牆角，無路可退。
    我背對著她，繼續煩悶地抽著煙。窗外的景色漸漸模糊，思緒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那我走。"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依舊呆滯地站在原地，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挽留的想法。香煙已經燃到了盡頭，燙到了我的手指，但我卻感覺不到疼痛。
    身後，腳步聲緩緩響起，由近及遠。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然後是門把手轉動的聲音，短暫的停頓，最後是"砰"的一聲巨響。
    房門關上的瞬間，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窗簾還在微微擺動，像是無聲的歎息。手指間的香煙早已熄滅，隻剩下一截蒼白的煙灰。
    我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刺痛了眼睛。時間顯示淩晨一點十七分。
    手指懸停在通訊錄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撥號鍵。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已經造成的傷害。更可怕的是，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要挽回。
    夜風突然變大，吹得窗戶咯咯作響。遠處，最後一盞酒吧的霓虹燈也熄滅了，整個古城陷入了沉睡。隻有我，獨自坐在這片月光與黑暗的交界處，被自己的猶豫和矛盾撕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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