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三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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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癮戒治?好古老的詞,當真是文藝複興了]
    [這種機構一直都有啊,從來沒有消失過,現在千度上還能搜到戒網癮學校的廣告呢。]
    [這個病例不會是東郊的院長吧?]
    [院長是不是說過她是第一批公民來著,原來這時候就已經存在於蟻後的意識體了嗎?]
    裴望星倒是想起來。
    2000年前後,國內的網絡空前發展,網絡小說、社交平台、電子遊戲,每樣都讓人覺得新奇。
    許多人一頭紮進了豐富多彩的網絡世界,有人找到了歸屬感,有人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但在父母家長的眼裏,看不見摸不著的虛擬世界,是吃掉自己孩子的洪水猛獸。
    恰好那時,“戰網魔”這個詞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各種戒網癮機構也應運而生。
    電視新聞裏,穿白大褂的專家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把孩子的叛逆、厭學歸咎於網絡。
    家長們看完新聞報道,花大把錢把孩子送進戒治中心,跪地哀求醫生救救孩子。
    裴望星那時候年紀小,看到那些照片視頻隻覺得恐怖。現在想起來,換個標題直接能當成《周處除三害》裏信徒求牧師驅魔的片場照。
    這家醫院看著正規,病曆記錄也很詳盡。
    301病房裏住的是一個網癮少女。
    她還在網戒中心裏就不止一次逃跑,有次甚至摔斷了一條腿,哭著求父母帶她走,答應去其他正規醫院接受治療,才被轉到這裏來。
    除了害怕治療和拒絕臥床,病曆的前半段還算正常。女孩兒一開始並未被分到獨立病房,而是在另一棟病房樓,和其他病人一間房。
    但後麵,醫護人員發現,她多次偷藏餐具剪刀,還不止一次發表過想殺了父母的言論。
    二十多年前,直播間裏不少人還沒出生,一邊看直播一邊去搜索當年的報道。
    一看才發現,這簡直是早期的規則怪談啊。
    網癮戒治中心八十多條規定,違反任何一條或者答錯問題,就要遭受電擊。
    電休克是精神治療手段。但電擊力度和時間全憑院長心情決定,所用還是不合規的儀器。
    對兒童青少年使用,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認知功能損害,記憶喪失和大腦功能損傷。
    [這要是把我送回去,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
    [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全網都說俺們是垮掉的一代!]
    [別怕,接力棒已經交給00後了。]
    [經濟在發展,很多人認知跟不上,就會出現去相信一些不靠譜的專家和帶貨主播。]
    [我記得為了不被電療,被送進去的孩子很多都學會了演戲,裝得正常戒掉網癮,但有人出去後就自殺,還有人刀了送自己進去的親人。]
    [這麽看,很符合詭異的汙染手段啊……]
    [很難說毀掉孩子的到底是網絡,還是上一代]
    [笑死了,現在沉迷網絡的老人越來越多,難保不會有當年送孩子進去的那批人。]
    [院長當年被治療後確實對網絡產生厭惡,現在都快要被飛速發展的網絡淘汰了,諷刺感拉滿]
    裴望星沒有上帝視角,在心裏作出判斷301應該不是筆記主人,繼續看第二份病例。
    “302患者,女,病理性說謊,言語具有較強煽動性,情緒易激且伴攻擊傾向。
    意識清醒時自述,說謊行為始於小學階段。
    家中老人去世後,父母企圖隱瞞死亡事實進行騙保,患者寫入日記後遭到了父親毆打。
    患者親曆家庭重大創傷:父母感情破裂,教育理念不合,目睹母親被父親殺害分屍……”
    撒謊成性?
    裴望星想到了她從便利店順走的書包,第一份日記就來自一個撒謊到讓老師頭疼的小孩。
    似乎和這份病例對上了。
    病例裏顯示,302患者小學時產生了“說真話會挨打”的認知,從此養成了說謊的習慣。
    她是那起命案的唯一目擊者。
    姥姥姥爺要她說出真相。
    爸爸那邊的親戚不停地向她灌輸:“你還這麽小,剛失去媽媽,不能再失去爸爸了。”
    “你爸爸現在的生死都攥在你手裏了。”
    “你難道要害死你爸爸嗎?”
    也許是從小對撒謊的認知,或許是媽媽從小教導她“做人要誠實”換來的下場。
    302患者照著大人教的那些話,說他們是互毆,爸爸失手殺人,媽媽也動了刀。
    她的謊言太不堪一擊,沒有換來父親的減刑,反而從此也失去了媽媽那邊的親人。
    不敢高聲語,恐驚身邊人。
    “身”字多出來的那幾橫……難道刀子落在身上的血線?是被肢解後的一段一段?
    裴望星憑空出了一身冷汗。
    302的上一任患者根本沒出院,沒多久就被轉進了三道鐵閘門後麵的重症觀察區。
    那裏關的都是最危險的病人。裴望星隔著鐵門遠遠地觀望,都能感到一股寒意。
    302患者會突然暴起傷人,每次被製服後,還會笑嘻嘻地說是別人指使她這麽做。
    所有接觸過她的病人,都會開始變得疑神疑鬼,總說自己身邊有不幹淨的東西。
    要是以前,裴望星會覺得這是典型的精神症狀,但放到副本背景下,她會懷疑真的有詭。
    更奇怪的是,電腦裏沒有新302病人的記錄。
    怎麽會沒有呢?
    難道那個喜歡觀察螞蟻的女人是詭異?
    還是隻是筆記本主人的幻覺?
    裴望星揣著疑惑往下看。
    303病人的基本情況算得上優秀。
    大學畢業靠自己出國,在老家和首都等一線城市都置辦了房產,交給家人打理。
    後來回國想收回房產,卻與家人爆發了激烈衝突,被母親親戚等人聯係醫院強行送治。
    303患者入院後堅稱自己沒病。
    期間病情穩定,表述清晰,隻有在每次家屬探視完後會情緒失控,開始加大藥量。
    這倒是很符合筆記主人的特征。
    裴望星回想了一下,《精神病衛生法》好像是後來才通過的。在這之前,精神病院一直被詬病存在強製收治、“被精神病”的情況。
    精神病院可以在未見過當事人、隻通過家人口述,就將當事人強行帶走收治。
    收治簡單,離開卻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