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展峰哼著歌正要走出電梯，就看到林司言和唐進站在電梯外等他。
    “張局，您的歌聲真嘹亮！”唐進誇讚道。
    “少拍馬屁。”張展峰嘴上這麽說，但眼角的皺紋都笑出了幾道，可見唐進誇到他的心坎裏去了。
    “你們在這裏蹲我做什麽?有事不能在局裏說嗎?”
    林司言道:“送您上班。”
    “少來這套，有話直說。”張展峰見他們表情嚴肅，察覺到事情不簡單，招呼道，“去我家說吧。正好我老婆早餐買多了，你們幫忙吃點。”
    到了張展峰家，張展峰不顧唐進焦急的表情，先慢悠悠地泡了一壺茶，這才在沙發上坐下。
    “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林司言道:“張局，您曾經和韓汶琳韓教授搭檔過，您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不，人。專業、冷靜、思維邏輯嚴密，而且擅長拿捏人心。我們那個草包隊長脾氣差的很，但被她吃得死死的。”
    張展峰不由得露出佩服的表情，“可惜她不肯進體製內，後麵又轉學術了，浪費了她的能力。”
    “她有沒有什麽缺點?”
    “性格強勢算嗎?那會我們請她來幫忙破案，事事都必須聽她的安排。”張展峰回憶道，“我和我那個草包隊長，經常被她呼來喝去的。哦，那個草包就是你們見過的劉家明。這小子要不是投胎投得好，哪能做到這個位置。”
    張展峰想起了被韓汶琳智商碾壓的青蔥歲月，那會他還隻是區區小張，跟著混了不少經驗，後來又一步步升職成了如今的張局。
    而草包劉家明因為有家裏的關係，升得比他還快。
    林司言皺眉，劉家明竟然也跟韓汶琳扯上了關係?他越發想不明白陸明雅到底想做什麽了。
    張展峰尷尬地輕咳一聲，“不過，那些案子是連環殺人案，比如屍體拚圖、挖腦子之類的，我們沒經驗啊，劉家明還經常壞事，她要是不強勢起來，案子根本破不了。”
    唐進驚訝道:“你們那時候也發生了很多連環殺人案嗎?”
    他一直覺得連環殺人案隻會發生在經濟條件好、物質需求已經高度滿足的地區。
    比如西方國家，大部分有名的連環殺手都出現在發達國家，他們精神空虛，殺人隻為了滿足自己扭曲的精神欲望。
    某種程度上，變態殺手是資本主義異化人性的產物。我們這樣的土壤，怎麽會突然孕育出這麽多連環殺手呢?
    唐進覺得不對勁。
    近期發生了太多的連環殺人案。
    張展峰歎氣道:“那時候正處於曆史大變革中，經濟騰飛，但社會混亂，道德崩壞，功利主義盛行，是犯罪率最高的一個時期了，出現連環殺人案有什麽好稀奇的。”
    林司言把話題拉了回來，“您覺得韓教授可能犯罪嗎?”
    “不可能……吧。”張展峰的語氣上揚，似乎又有些不確定了，“為什麽這麽問?”
    “她和她的警察父親斷絕關係了，我們想知道原因。”
    張展峰震驚道:“她從沒提過她的家庭，我還以為她是個孤兒。”
    他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他好像沒他以為的那麽了解這個曾經的同事。
    林司言發現，韓汶琳似乎在與她的過去做切割，她為什麽這麽做呢?是因為她無法接受自己有個殺人犯爸爸，所以幹脆切斷過去?
    “司言，你們不要繞圈子了，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林司言把江寧希被陷害的事情，以及改造孩子的案件、劉子晗的殺人案都和盤托出。
    張展峰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敏銳地發現，對方看似針對的是江寧希，但江寧希何嚐又不是韓汶琳的翻版。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韓汶琳就職期間，連環殺人案頻發，可她離職之後，連環殺人案的發生頻率就慢慢降低了。
    張展峰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放在當年那個時代背景上去分析，又覺得很合理。動蕩期過去後，社會治安水平也上去了，發生頻率降低可以理解。
    但江寧希入職後，江州市的連環殺人案的發生率指數性暴漲，這很不正常。
    “張局，事情我們自己會去解決的，您不用太操心。”唐進給他遞了台階，“我們隻是跟您報備一下，避免您受到驚嚇。”
    “你這是什麽話?你們是我手底下的人，出了事，我肯定得擔著。”
    張展峰語氣一轉，“被你們剛才這麽一提醒，我發現有件事不太對勁，當年我們抓到的那些連環殺手，瘋的瘋、自殺的自殺，唯一正常的一個還因為劫持人質被擊斃了。”
    林司言和唐進立刻聽出了他的潛台詞:這些案件會不會有問題?
    林司言突然想起陳源海提到的斯金納箱，那個箱子可以把壞孩子，改造成好孩子，那麽它可不可以讓正常人變成連環殺手呢?
    唐進分析道:“難道韓教授為了證明犯罪心理學的重要性，刻意創造出了一些連環殺人案，或者把一些不是連環殺手的人，定性為連環殺手?”
    那個年代，連心理學都是冷門學科，更別提底下的分支犯罪心理學了。即使是現在，犯罪心理學在刑偵上的作用也很有限。
    張展峰臉色一變，“還真別說，你這分析的有點道理。因為那段時間這類案件頻發，我們江州的警校開始開設犯罪心理學的課程了，以前都沒這課。”
    這一通分析，完全顛覆了張展峰對韓汶琳的印象。
    一旦濾鏡被打破，很多被忽略的細節開始重新被注意到了。
    “汶琳給罪犯做側寫時，很多細節性的東西都分毫不差。”張展峰回憶道，“我當時還以為這犯罪心理學能給罪犯算命，推測得太準了。現在想來，會不會……”
    林司言和唐進決定把當年的案件卷宗都調取出來，看看當年的那些連環殺人案有沒有貓膩。
    可這件事跟陸明雅的陰謀有什麽關係?即使韓汶琳做了違法的事情，跟江寧希又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報複她?
    張展峰喝了口茶，語重心長地提醒道:“小江這件事，你不要摻和了，小心把自己給搭進去。我來想辦法解決！”
    “您有什麽辦法?”
    張展峰被問住了。
    要是沒有劉家明，他還能控製局麵，可有這一尊大佛壓著，他能做的也很有限。
    張展峰提醒道:“司言，你怎麽知道小江不是另一個韓汶琳呢?”
    唐進的嘴巴張成O型。
    張局為什麽會懷疑寧希姐的人品?
    林司言道:“我相信她。”
    “可你帶著愛情濾鏡，很多事情看不清楚。”張展峰歎氣道，“你現在沒辦法客觀中立。”
    唐進正想說他沒愛情濾鏡，但話被堵了回去。
    “小唐，你也沒法客觀中立。你們重案組的人都沒辦法客觀中立地去處理這件事。我命令你們不準再插手！我會去處理這件事！”
    林司言站起來，“張局，我要請半個月的假，或者申請停職。”
    唐進附和道:“我也一樣。”
    “嘿，你們這是想造反嗎?”張展峰拔高了聲音，但見他們態度強硬，隻能無奈妥協，“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劉家明他再怎麽威風，強龍不壓地頭蛇，別想在我的地盤裏興風作浪。”
    唐進委婉地提醒道:“張局，你不用這麽貶低自己。”
    “這是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