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這個近乎九十度的躬身行禮，讓整個漢白玉廣場，陷入了一種比死亡還要寂靜的詭異氛圍裏。
    所有人都懵了。
    無論是那些等著看好戲的內門弟子，還是那幾個殺氣騰騰、準備“清理門戶”的長老，此刻都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個個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道山之主。
    墨淵的父親。
    整個道山地位最高，權柄最重的男人。
    他……他在對那個狂徒行禮？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青袍長老等人臉上的怒火還沒散去，就已經被一種極致的錯愕和荒謬所取代。他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山主，用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對著那個年輕人。
    “曹先生，手下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請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墨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不敢抬頭，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曹軒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卻讓墨雲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完了。
    他生氣了。
    墨雲的心沉到了穀底。
    曹軒鬆開懷裏的兩女，輕輕替她們拭去眼角的淚痕，然後才轉過身，重新看向墨雲，以及他身後那群石化的長老和弟子。
    “他們，想讓我死在這裏。”曹軒陳述著一個事實。
    墨雲聽到這話，魂都差點嚇飛了。
    他猛地直起身子，轉身麵對著青袍長老等人，那張原本還算儒雅的臉上，此刻布滿了前所未有的暴怒和驚恐。
    “混賬東西！”
    他一聲怒吼，用上了自己全部的修為，聲浪滾滾，震得在場所有弟子氣血翻湧，站立不穩。
    “你們想幹什麽？造反嗎？！”
    墨雲指著青袍長老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他是我們道山的貴客！是你們能得罪得起的人嗎？你們是想讓我們道山幾百年的基業，毀在今天嗎？！”
    這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把所有人都罵傻了。
    貴客？
    青袍長老等人麵麵相覷，完全無法理解。
    一個擅闖山門，打傷墨淵，還公然與女弟子摟抱的狂徒，怎麽就成了貴客？
    那個之前攔住陳嫣和餘思思，痛斥他們有辱門風的核心弟子，此刻終於壯著膽子站了出來。
    他先是對著墨雲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才一臉不解地開口。
    “山主，弟子不明白！此人來曆不明，行為放浪，還曾重傷墨淵師兄！您為何……”
    他的話還沒說完，另一個弟子也忍不住插嘴，聲音裏充滿了委屈和嫉妒。
    “是啊山主！您不是一直對陳師妹和餘師妹青睞有加嗎？大家都說您有意二位師妹……這個男人，他明擺著就是來跟您搶人的啊！我們出手教訓他，也是為了維護您的顏麵！”
    這話一出，不少弟子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墨雲對陳嫣和餘思思的特殊照顧，在內門幾乎是人盡皆知。資源傾斜，噓寒問暖，比對親傳弟子還好。
    很多人都私下裏猜測，山主是對這兩位絕代佳人動了心思。
    所以，當曹軒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現時，這些弟子才會如此同仇敵愾。
    他們以為自己是在為山主出頭。
    聽到這話，墨雲先是一愣，隨即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捏緊了拳頭，簡直想一巴掌拍死這個自作聰明的蠢貨。
    自己對她們有意？
    自己那是怕她們受了半點委屈，回頭眼前這位爺找上門來，把整個道山給平了！
    “都給我閉嘴！”
    墨雲氣得七竅生煙，他指著那幾個多嘴的弟子，怒斥道：“你們的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東西？！”
    “我之所以照顧她們，一是因為她們兩個是萬中無一的修道天才，是我道山未來的希望！”
    “二則是因為……”
    墨雲說到這裏，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確保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二則是因為，她們是曹先生的人！我作為道山之主，替曹先生照顧他的人，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這句話，像是一道九天神雷，在每個人的頭頂炸開。
    整個廣場，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弟子，包括那幾位長老，全都呆若木雞。
    原來……是這樣？
    山主不是想追她們，而是在……巴結她們背後的這個男人？
    那個之前還義正辭嚴的核心弟子，此刻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們自以為是的“維護”，原來隻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們跳出來當這個“惡人”，結果卻是在得罪一個連山主都要卑躬屈膝的存在。
    一時間，所有之前出言嘲諷、叫囂著要嚴懲曹軒的弟子，都感到了臉上火辣辣的疼。
    曹軒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鬧劇。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她們的日子過得這麽順遂。
    他腦海中，林雪那躍躍欲試的詭異氣息，也隨著這戲劇性的反轉，緩緩平複了下去。
    【不用了。】
    曹軒在心中對林雪說了一句。
    本來以為要大鬧一場，沒想到對方自己就把問題解決了。
    “還愣著幹什麽！”墨雲看著這群蠢貨手下，氣就不打一處來，“還不快滾過來，給曹先生道歉！”
    那幾個長老最先反應過來，他們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後怕和慶幸。
    他們走到曹軒麵前，收起了所有的傲慢和威嚴，齊齊躬身。
    “我等有眼無珠，冒犯了曹先生，還請先生恕罪！”
    有了長老帶頭，那些弟子們哪還敢站著，烏泱泱跪倒了一片。
    “我等有罪，請曹先生恕罪！”
    聲音整齊劃一，充滿了惶恐。
    陳嫣和餘思思看著這堪稱魔幻的一幕，小嘴微張，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她們隻知道，自己的男人，好像比她們想象中，還要厲害得多。
    ……
    半小時後。
    道山之巔，最華麗的待客大殿內。
    一場豐盛的接風宴，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妥當。
    曹軒坐在主位，陳嫣和餘思思一左一右地坐在他的身邊，小臉上的激動和紅暈還未完全褪去。
    看著桌上擺滿的各種山珍海味，烤全羊，燒乳豬，油光鋥亮，香氣撲鼻，曹軒略感意外。
    “你們道士，不都吃素嗎？”
    坐在下首相陪的墨雲，聞言連忙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曹先生說笑了，我道山修行，講究順應本心，並無那些吃素的清規戒律。”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曹軒的反應，生怕哪句話說錯了。
    曹軒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拿起筷子嚐了一口。
    味道還行。
    就在這時，大殿的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身穿月白色道袍的美麗婦人，邁步走了進來。
    她看起來約莫三十許，身姿窈窕，容顏冷豔，氣質清冷出塵，行走之間，自有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韻味。
    “山主。”
    她先是對著墨雲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然後，她的目光轉向陳嫣和餘思思，原本清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柔和。
    “嫣兒，思思。”
    “師父！”
    兩女連忙起身行禮。
    這位美麗婦人，正是她們在道山的師父，青玄長老。
    青玄長老對她們點了點頭，最後，她的視線才終於落在了主位的曹軒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曹軒一番，那雙清冷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片刻後，她朱唇輕啟。
    “你就是曹軒？歡迎來道山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