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虛假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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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厲時安將小腦袋埋在枕頭裏淺淺睡著,時針指向上午九點,屋外細雨才歇,微風攜著絲絲涼意順窗縫飄進來,激得oega緊緊被子,無意識打了個噴嚏。
“去叫厲時安出來!”
秦家大廳內,一位年輕少年衣著不凡,坐在正央沙發上頤指氣使得命令管家,他端著傭人奉上的新茶,小口小口抿著,諾大的沙發偏往最中央坐,赫然一副主人姿態。
他一邊品茶還一邊皺起嬌俏的眉,挑剔道:“這茶怎麽一股黴味,莫不是放久了?”
陳管家低首立於一旁,他看起來對這年輕少年有些顧忌,眸中雖有不虞卻恭敬隱忍:“解小少爺,您說笑了,這都是頂好的新茶。”
他頓了頓,接著說:“夫人尚未起身,請您稍等。”
解千然微微一笑,將茶隨手潑在地上:“是麽?”
大廳內服侍的傭人皆是一驚,不懂怎麽觸了這位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少年的黴頭,忙不迭要上前擦拭,誰知這少年卻攔住了傭人。
“我說這茶黴了。”他定定盯著陳管家,句句緊逼。
陳管家沒辦法,隻得說:“非常抱歉,這便吩咐人為您再沏上一壺。”
隨後這年過半百的老管家艱難彎下腰,親自為少年擦拭地上的水漬,看的四周的傭人驚異不止,暗自思忖這少年身份。
解千然笑了,他隨手點了一個瞧著年紀偏小的侍者:“你,去叫厲時安出來見我。”
被點名的女傭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陳管家。
“解小少爺,夫人尚未起身。”陳管家這會已經擦完了,就要直起腰。
解千然卻不肯放過他,他抬手攔住陳管家,說:“您瞧,您一不小心將茶漬濺到我鞋子上了呢。”
他矜貴得慌了慌小腳丫,那鞋麵光滑如鏡,哪有半分茶漬?
陳管家也看見了,卻隻是恭順的說:“我為您擦幹淨。”
解千然又不依了,他躲開了陳管家的手,站起身,此刻新沏的茶已端上桌,他拿起那壺茶倒了一杯,說:“這茶就像人,都要新的才好,老了就會發黴,陳管家您說對吧?”
陳管家俯首帖耳,隻得應是。
解千然重新把目光落在那女傭身上,語氣不滿:“還不去!?這秦家的人可真是沒規矩,我可不想以後我嫁進來,滿屋子都是你這種沒規矩的傭人!”
女傭內心一驚,以後嫁進來?
秦上將不是已經有夫人了嗎?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她自己,這屋子的傭人們久居深宅,從沒聽聞過主人家要重娶的事情,一時之間內心精彩紛呈,各有思量。
陳管家麵色難看:“解小少爺,還請慎言。”
陳管家是離秦重最近的人,他清楚知曉主家的意思,早在解千然進入秦家時他就通知了秦重,這會進退兩難。
“還不去?”解千然沒理會陳管家,緊緊盯著那被點名的年輕女傭。
女傭身軀發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竟是嚇得直接跪下了。
解千然冷哼一聲,這時有一個年紀稍長的男傭攔在女傭麵前,搶著說:“我願為解少爺效勞。”
“好啊。”解千然挑了挑眉,他的目的達到了。
“不用麻煩了。”
……
厲時安穿著家居服,帶著尚未完全褪去的睡意出現在眾人麵前。
·
與此同時,帝國軍機總署。
秦重撂下電話,麵沉如水。
立於秦重身側的副官見自家老大這副模樣頓感不妙,在短短數秒沉默中他低首瞄了腕表不下三次,猶疑片刻後終於開口:“總署長,您九點十分約了財政部的聞部長在西雅閣見麵,您看…”
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已經九點零五分了。
秦重摁了摁太陽穴,這是他頭疼的表現。
副官心領神會,試探著說:“我幫您推了?”
秦重點點頭,囑咐:“幫我向聞部長道個歉,說改日必登門拜訪。”
副官頷首,躬身退下。
臨走前,秦重開口叫住了副官:“小梁,等一下。”
梁副官轉回身,等著秦重吩咐。
秦重卻沒說話,片刻後歎了口氣:“算了,你回去吧。”
“是。”
戰後帝國各大機構改革重組,數日前他卸任帝國元帥之位受封上將,不久後便接任了新軍機總署署長的職務,這是帝國最高軍事機構,相當於之前的半個元帥,隻是調動軍隊沒之前那麽自由。
秦重想著剛剛家裏傳回的消息,他今日本該和新財政部部長聞修見麵,這是聞家唯一一位身處高位還願意與他合作的,又是財政這緊緊重要的關口。
他搖搖頭,動手卸下軍裝換上身常服,心裏責怪解千然給自己添麻煩,聞家是秦家最大的競爭對手,雖說這些年因為他的軍功而隱隱有退居第二的趨勢,卻仍不可小覷,錯過這次,還不知下次是什麽時候。
可厲時安…他還不能放厲時安走。
他有必須把厲時安留下的理由。
秦重換好衣服,拿起案上的手套正準備出門,就聽梁副官敲門的聲音傳來:“總署長,顧博士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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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重動作一頓,顧博士,顧淮?
剛好,他也正有事問他。
他坐回主位,套好白手套,將象征署長身份的外套拿下來穿在自己身上,端端正正係好,這樣從正麵來看依舊威嚴莊重,沒有絲毫常服的影子。
做完這一切後,才開口:“叫他進來吧。”
顧淮的身影剛一出現,秦重便開口:
“顧博士有事請盡快,我趕著回家見夫人。”
顧淮:“……”
副官已識趣退下,顧淮走到秦重麵前拉開椅子坐下,開門見山:
“秦重,我找到那個東西了。”
秦重麵色猛然一變,幾乎是立刻就撐著桌子站起身,急問:“真的!!?”
顧淮點頭,順著目光看見秦總署長和上衣格格不入的常褲。
秦重:“……”
顧淮:“……”
·
“解少爺…解千然?”
厲時安走上前,他聽見了剛剛傭人的稱呼,打量著麵前這個嬌俏可愛的年輕beta,和那日電視裏一閃而過的身影十分相似,想來就是秦重即將要娶的新夫人。
經過那男傭身邊時,厲時安淡淡瞥了他一眼,男傭頓時低首垂目,大氣不敢出。
解千然故作訝異,他大搖大擺的坐回沙發上,擺了個舒適的姿勢才說:
“你就是厲時安?”
跟在厲時安身後的男傭出聲製止:“不得對夫人無理!”
厲時安擺了擺手,示意無事。
“夫人?”解千然卻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掩唇嬌笑。
“他是夫人,那我是誰?”他放大笑容,語氣殘忍:“他早就不是什麽上將夫人了,你們還不知道吧?早在一年前,帝國推行新政之時,重哥就已經單身了。”
這話說的非常有意思,是‘單身’,而不是‘離婚’,就好像在他們的世界裏,秦重從沒有娶過厲時安一樣。
但厲時安聽懂了解千然的言下之意,他想起那日他去醫院掛號時,無意間聽見掛號醫護人員的低聲吐槽,那人說:“他怎麽還用舊係統啊……麻煩死了。”
當時他不懂這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是在說他,現在想來,他才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解千然見厲時安對自己的話沒有半分意外,皺了皺眉:“喂!你嚇傻了?我說,你早不是重哥的夫人了,不信你自己查查帝國新的身份係統,看看重哥和你還有沒有關係!”
他說著有些幸災樂禍:“你現在掛著的丈夫…誰知道是什麽東西。”
“……”
厲時安閉了閉眼,說:“解千然,你不必在我這裏耀武揚威,我與秦重已經沒有半分關係。”
他早想和秦重離婚,既然解千然說他早就不是秦重的夫人了,那正合他意。
解千然抬了抬下頷,輕笑:“你知道就好。”
隨後轉向一旁站著的傭人,指揮:“喂!你們,你!還有你,都下去!別在這礙事,我有事和他說。”
他口中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傭人們躊躇著進退兩難,這一番對話下來他們心裏也猜到了七七八八,為難得看向厲時安,厲時安點點頭,不一會這裏就隻剩下他和解千然兩個人。
“你想說什麽?”厲時安走到解千然麵前,問。
他覺得解千然支開所有人,不會隻是要挖苦他。
但解千然卻緊緊瞧著他,說:“厲時安,重哥是我的,他不愛你。”
厲時安抿了抿唇:“你想聽我怎麽回答?”
解千然像是想瞧進他心裏,依舊不錯眼盯著他瞅:
“你不愛重哥嗎?可惜,重哥喜歡的是我。”
厲時安依舊不為所動,他的心力在昨日和秦重的爭論中消耗殆盡,何況咽喉傷處尚隱隱作痛:“你不用宣示主權,我不會和你搶人。”
解千然看起來似乎有些遺憾:“你不祝福我們嗎?”
厲時安終於對這句話有了些反應,他眸中浮現些不耐:“你到底想說什麽?”
“好吧,你似乎對重哥單身這件事絲毫不意外,是他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猜到的?”
厲時安懶得回複這種問題,解千然自顧自說下去:“看來是自己猜到的,你比我想象中聰明。”
“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厲時安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他現在隻想休息一會。
解千然拉住他:“別走呀,你還沒祝福我和重哥呢。”
厲時安深吸一口氣,被激出脾氣來,冷聲:“秦重不喜歡我,你以為他就喜歡你嗎?”
據他對秦重的了解,那個apha不喜歡任何人,他隻愛利益。
解千然站起身,又走到厲時安麵前,絲毫不在乎的模樣:“重哥當然不喜歡我。”
這會厲時安倒是有些意外了,他正視起解千然:“什麽意思?”
“厲時安,你有沒有想過,秦重為什麽不肯放你離開?”解千然湊到厲時安耳邊,語氣不明:“因為他愛你嗎?”
厲時安沉默,他也想過這個問題,最終隻能歸結於是apha天生的占有欲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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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秦重也並不愛他。
“或許你會說是占有欲作祟,但我可以告訴你,秦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這些低等的欲望早被他拋棄了,你的存在會影響他和我解家的聯姻,那他為什麽不肯丟棄一顆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呢?”解千然的聲音如魔鬼低語,一點點鑽進厲時安心裏最脆弱的地方:“除非……”
厲時安指尖一顫,他也想到了。
除非,這顆棋子,還有剩餘價值沒榨幹。
解千然直起身,語氣也恢複正常:“你總被秦重鎖在家裏,想必不知道外麵的事,厲家敗落後,秦重利用厲家籠絡了一批醫藥行業忠實的追隨者,並靠此成就不敗神話,可他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解家來,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基本盤給打破了。”
厲時安眸光微動,他知道解家如今是醫藥行業第一世家,卻不知這其中,尚有隱情?
“我知道如今醫學在帝國的地位很高,卻不知……”厲時安猶疑。
解千然勾唇一笑:“是非常高,厲時安,如果厲家不倒,就算說你是帝國最尊貴的oega,也未嚐不可啊?”
厲時安卻不在乎什麽尊貴的身份,他隻想知道:“你說秦重利用厲家,他利用什麽了?”
解千然卻不肯說了,他打了個哈欠,像是累了:“不知道。”
厲時安皺眉。
“你想知道?”解千然說:“你想知道,不妨去問問……”
“問誰?秦重?”
“不。”解千然舉起食指搖了搖:“問顧淮。”
厲時安一愣:“什麽?”
這和顧淮又有什麽關係?
解千然眨眨眼,做無辜狀:“顧淮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分化科專家,醫藥行業的事……他可比誰都清楚。”
一語雙關,厲時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到現在還覺得是自己背叛了顧淮吧?”
解千然語氣有些憐憫:“他可不是什麽好人。”
短短兩天內,這是他第二次聽見別人評價顧淮不是好人了。
這和他印象中的顧淮哥哥大相徑庭。
他是隱約感受到秦重對他另有所圖,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顧淮,也是這樣的嗎?
厲時安感到世界逐漸顛倒崩塌,紛紛擾擾的記憶碎片化作光點在他麵前浮現,他有些恍惚,問:“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解千然語氣有些黯然:“因為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厲時安看向他。
“一樣的身如浮萍,一樣的身不由己,一樣的……”後半句話他沒說,不知想到了什麽,他情緒低落:“我們都生活在虛假泡沫之下,一碰就碎了,他們用謊言構建了一個盛大而繁茂的世界,我們身處其中,分不清真真假假,於是假的也成了真的,真的也是假的。”
他抬起臉,認真看著厲時安:
“厲時安,我們都生活在他人織就的巨大謊言之下。”
恐慌與心悸自脊梁緩緩上爬,厲時安覺得解千然一定知道些什麽:“你知道厲家敗落的真相?你知道我哥哥——”
解千然卻打斷了他:“噓——我隻能說到這了,你想知道,不如去問問你的顧淮哥哥。”
“畢竟,今天過後…秦重就不會挽留你了。”
解千然說完從衣領裏拿出一個小玩意扔給厲時安,轉身就走。
厲時安踮起腳接過,追問:“什麽意思?”
既是問顧淮,又是問秦重。
解千然背著身向他擺了擺手,答非所問:“這是反竊聽器,我言盡於此。”
“……”厲時安攥緊那小小的反竊聽裝置,內心千回百轉。
顧淮…秦重?
如果這些都是假的,那還有什麽是真的?
他以為,至少自己與顧淮的年少情誼會是真的。
厲時安想到那個和自己有著100匹配度的雲霧茶信息素以及秦重昨晚反常的話語。
顧淮的味道……
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風一樣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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