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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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樂樂僵立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拳由於攥得過緊,微微發著抖。
他接收到顧博士看垃圾一樣的眼神,卻沒移開目光,硬生生把中天的太陽站到了西斜,全程像個雕塑般分毫未動。
哪怕那麽努力了,他還是得不到哥哥的愛啊。
從海島出來後,他從江亦之那得到了有關舒緩藥劑的造假資料,劍鋒直指江懷禎,他知道這是顧淮的手筆,但他太恨江懷禎了——
於是他把這份資料,加上自己這些年整理下來的罪證,直接呈報給了最高檢察局,審查過程毫無阻礙,順利的像被設計好一樣。
江懷禎進去後,他親手了結了那個孩子,那個被江懷禎視為可延續‘江家興盛百年’氣運的男孩,更是江懷禎對他施暴的罪證。
他沒能阻止顧淮帶走厲時安,他必須去把江懷禎繩之以法。
半晌,江樂樂輕輕吐出一口氣,最後留戀地向上看了一眼。
他終於動了,少年像是在這漫長的煎熬中凝成了什麽易碎的陶瓷,轉身時仿佛能聽見他轟然裂成碎片的脆響。
江樂樂機械地走,不甘地想——他太年少,又過分貧窮。
這世界於他過於苛刻,假使上天讓他早出生十年,假使上天肯賞他個正常的身份,假設上天讓他分化成哪怕是一個ega。
他在最無能為力的年紀,遇到了驚豔他一生的人。
江樂樂失神地抬起手,感受著仲夏灼熱的光,緩緩收攏五指。
可掌心空空如也,光是抓不住的。
他知道厲時安不是他的太陽,可有一瞬,那束光確實照在了他的身上。
溫暖了他永夜的孤寂。
·
霧氣氤氳的眸恍惚瞥到了個熟悉的背影,厲時安驀地緊張起來,顧淮疼地倒吸一口冷氣,拍了把oega臀肉:“放鬆。”
厲時安卻突然往上爬,顧淮皺了皺眉,虎口扣著人胯骨不許:“鬧什麽?”
旋即他被欲望蠶食的大腦閃過絲清明,顧博士若有所思往樓下一瞥,他適才太投入,完全忘記了江樂樂的存在,這人還沒走?
他其實是知道江樂樂一定會來的,這少年每天派人跟著他,就為了見厲時安一麵,他素日懶得處理,卻也不能真的如他所願。
厲時安正對著顧淮,被男人高大的身軀完完全全籠罩,從他的角度近乎隻能看見顧博士健碩的胸肌,視野大半被遮擋,不然他也不會剛發現江樂樂。
以顧淮的占有欲,他相信江樂樂什麽都沒看見,但接下來他都有點心不在焉,想著那個可憐的少年,連顧淮在他耳邊的安撫都沒聽清。
直到下頜傳來痛意,身軀猛地一顫,他在顧淮的身上抓出幾道血痕,才對上男人危險銳利的目光,顧淮咬著他的唇,吐息灼熱:“想什麽?”
厲時安搖搖頭,他在顧博士搶奪伴侶注意力般的變本加厲下意識混沌,卻仍舊難以集中,顧淮突然停下了。
“……”,男人沉默地看他半晌,草草了事,然後捏了捏他的臉頰,說:“裏麵有浴室,去洗洗吧。”
厲時安指尖一顫,垂著眼小聲:“阿淮…”
他好像不僅敗了興,還惹人生氣了。
顧淮抿了抿唇,幫他蹭了蹭唇角的涎液,嗓音還透著情欲的啞,聲調卻是平淡的:“要我幫你洗嗎?”
厲時安搖搖頭,抱著衣服逃也似的走了。
·
再出來時,顧博士正叼著根煙出神,沒點。
顧淮很少抽煙,他一向是克製而隱忍的,因此隻是叼著煙蒂,碾開裏麵的煙草,任憑淡淡的草木氣息蔓延口腔。
厲時安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站在離他三丈遠的門前不動了,眼巴巴瞅著。
顧淮撩起眼皮,瞅他一眼:“過來。”
好凶。厲時安默默吐槽,他慢吞吞跳下去,半跪在椅子旁想抬手去夠顧博士剛係上的腰帶,顧淮眉頭緊簇,攔住他:“不用。”
“你坐好,告訴我,剛剛在想什麽?”
他又把人抱回去,揉了揉他剛剛碰到地板的膝蓋骨,加了句:“以後不必為我做這種事。”
厲時安咬了咬唇,聲若蚊囈:“我,我自己願意的。”
“……”,顧淮看他半晌。
厲時安臉熱得很,小聲回答顧博士剛剛的問題:“我…在想,他一個oega,江懷禎倒台後會不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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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這次沒再靠著椅子離人那麽遠,而是微微俯身,左臂搭厲時安腿上,右手把玩著oega的手指骨,他突然有點後悔把江樂樂的事都和他說了,包括江良是他的人這件事,導致oega對同性別的江樂樂生出了類似憐惜的情緒來。
他微挑眉梢,好笑道:“你對江樂樂有什麽誤會?”
他捏著厲時安的粉色指節,神色無奈:“盡管不想承認,但這小崽子今年剛十九歲,拋卻oega性別的束縛,他是個男性。”
更是abo性別紅利消失的第一批受益者。
厲時安被他捏得有點癢,蜷了蜷指尖,他終於不再糾結江樂樂的安危,轉而擔憂地看著顧淮:“阿淮,我一直沒問,你就這麽坑了所有人,不會被報複嗎?”
“他還需要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秦家樹大招風,如果不是得益於腺體學的時代紅利,又有我明牌表示站隊秦家,秦重沒那麽容易當上元首。”
“盡管我最後沒和他統一戰線,卻也不是沒出力。”
“信息素消失後,秦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我,因為聞謹會當上總議院院長,”顧淮勾了勾唇:“這就是我換給聞家的條件。”
原本這件事沒這麽順利,可誰讓聞謹聞大部長有私心呢?他始終接濟著城外那批被時代遺忘的棄子——被秦重打敗的那批反叛軍。
他們終年受’信息素誘導劑‘後遺症煎熬,痛不欲生,聞謹著實根正苗紅,是為大義舍小利之人,在顧淮答應他還回本該屬於聞家的議長之位和承諾了信息素消失那批反叛軍將重獲新生後,毫不猶豫頂下了來自聞家的壓力。
如此一來,秦重不會向總議院放出太多實權,卻也沒辦法完全掌控政權,他在二者之中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衡,自然樂得坐山觀虎鬥。
“至於你哥哥…”顧淮長歎:“他想孤注一擲地毀掉所有的apha,但假設能讓信息素消失,也未必不是更好的選擇。”
顧博士搖了搖頭,他看著厲時安:“如果真的能毀掉所有apha,帝國勢必會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洗牌,固有的階級會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化為齏粉,新的製度將出現,但誰也不知道新的製度會不會是舊的循環。”
“何況我們安安不是不忍見生靈塗炭,血海屍山嗎?”
厲時安眨了眨眼,沒應聲。
“如今這樣也好…盡管大部分權柄依舊被秦、聞兩家壟斷,但至少沒有了信息素的生理性壓迫,聞謹也是難得大公無私的好官,未來的路道阻且長,且行且看吧。”
“過段時間我會向總議院提議,將議員的位置下放到基層,也會給原本的oega、beta一定席位,你有從政的意願嗎?”
“我…我可以嗎?”厲時安愕然,他沒想到顧淮居然有這個打算。
顧淮頷首,他顯得理所應當:“可以,你的文章我看過,措辭犀利、見解獨到,到時候先去傳媒和新聞那邊試試。”
“!!!”
身份代表了地位,地位滋養了權力,權力撥動了利益。
顧淮知道他在問什麽,男人溫和笑笑,珍重地在他眉心一吻,他說:“以後不會有oega這個性別了。”
“他們和apha一樣,都是帝國的公民。”
·
萬木蔥蘢,八月未央。
厲時安香汗淋漓,正戴著護目鏡在靶場練習射擊,顧博士一早給他注射了消解信息素的藥劑,失去了腺體的作用和抑製,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湧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好似全身經絡都活了過來,每天有用不完的能量。
顧博士在別墅外的院落為他搭了個露天射擊場,如今他用起槍來越發順手。
他摘下護目鏡,脫掉手套,又把機械歸位,活動了下筋骨就往屋內走去。
保姆已經做好了飯,顧淮偶爾工作比較忙的時候餐食都是交給傭人打理的,但顧大議員不喜歡家裏有外人,因此基本做完飯保姆就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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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隻有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和空空如也的別墅,厲時安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忍不住拿出手機給人發消息:“還沒回?”
“馬上。”
顧淮的消息很快傳來,緊接著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厲時安眼前驟然一亮,欣喜地跑過去,顧博士放下公文包,伸出手摸了摸oega的發絲:“今天臨時有個會,回來晚了些,讓老婆久等了。”
他彎下腰,略顯歉意的在厲時安唇邊印下個輕柔的吻,一觸即分,卻讓厲時安有點不好意思。
盡管已經同居了有一段時間,他還是不能習慣顧淮這種無時無刻釋放魅力勾引他的行徑,他有時候覺得這男人就是個魅魔。
顧淮換好衣服,好笑地拉過他的手:“愣著做什麽?不吃飯?”
“吃!”厲時安覺得自己落了什麽都不能落了氣勢,於是跳起來主動回了個吻,然後逃也似的坐回餐桌前,欲蓋彌彰地打量起滿桌的菜。
顧博士呼吸微頓,沒計較厲時安這奇怪的爭強好勝,他走到餐桌前,習慣性先伺候厲時安換上圍裙,再重新布一遍菜,把厲時安喜歡吃都放到人麵前。
隨後他才坐下來,這頓飯吃得溫馨又和諧,收拾完碗筷後,顧淮皺著眉看厲時安手上磨破的皮肉:“不是帶了手套?”
這是練槍留下的,這段時間厲時安練習格外努力,近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厲時安眨了眨眼,無辜道:“練槍哪有不磨手的呀。”
顧淮眉心的溝壑依舊沒平,看那模樣厲時安怕男人下一秒就說什麽別練了之類的話,他用被顧淮握住的手指輕輕刮了刮顧議員的掌心,引得男人抬頭看他。
他嗓音柔軟,帶點討嬌的味道:“顧淮哥哥真好,還記得我說過想要學槍。”
高架橋槍戰時,他曾說過想學槍,當時他說的聲音很小,顧淮也沒給什麽反應,如今這麽長時間過去,他沒想到顧淮居然聽見了,還一直記在心裏。
想著,他又強調了一遍:“顧淮哥哥記性真好。”
無事獻殷勤,顧淮哼笑,捏了把人鼻尖:“讓你練,讓你練還不行?”
“明天我有空,陪你練。”
“真的!?”厲時安驚喜。
“嗯,真的。”顧淮視線落在他細嫩的皮肉上那點傷痕,突兀極了,他心疼地皺了皺眉,旋即他目光向上移了移,突然說:“你說我記性好,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答應過我什麽?”
“什麽?”
顧淮之前和他攤牌身世那次就問過他‘記不記得答應過他什麽’,那時候厲時安沒來得及多想,這會看見顧淮目光所及,驟然反應過來了:“我,我……”
那是一顆藍寶石鑽戒,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如夢似幻。
顧淮笑笑,男人忽然站起身,單膝跪在厲時安麵前,掌心托起他的指尖,莊重地在那顆藍寶石鑽戒上一吻,眸光盈盈:“那我再問一遍好了。”
“厲時安,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手上的同款鑽戒和厲時安手上的藍寶石鑽戒交相輝映,像一對親密無間的璧人。
厲時安指尖驀地緊繃,心髒生出過電般的酥麻,今日晚霞燦若黃金,將顧淮的麵龐襯得溫柔又浪漫,他喉頭突然一哽,一字一頓:“我願意。”
他用力回握住男人的手,在漫天霞光中,款款和顧淮對視。
顧淮笑了,厲時安被這笑晃了眼,或許是霞光太美,或許是愛意太深,總之顧淮的這個笑在他眼前被無限拉長,像電影裏刻意放慢的鏡頭。
重逢後,他還從未在顧淮臉上見到這樣燦漫澄淨的笑,好似能將一切苦難消融,一切過往消解——千帆過盡,仍是少年。
這一刻,他認識的顧淮哥哥回來了。
厲時安眼眶泛酸,突然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在朦朧的暖色光影中,他聽見顧淮對他說:“安安,我欠你一場盛大的婚禮。”
這場婚禮,遲了五年。
而我們還有很多個五年。
我們——
來日方長。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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