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路奇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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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歡望著船夫漸行漸遠的背影,緩緩轉身,目光投向南方。一條黃沙大道映入眼簾,它筆直地穿過稻田,宛如一條蜿蜒的綢帶,向著前方的村落延伸而去。村落裏,低矮的房屋鱗次櫛比,錯落有致,周圍環繞著成片高大挺拔的楊樹,那楊樹猶如一個個忠誠的衛士,比房屋高出許多。村落的背後,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近處的山巒仿若巨人般巍峨矗立,山上植被稀疏,大片石頭裸露在外,在陽光的照耀下,石頭的裂痕和凸起的尖端清晰可辨,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嚴歡轉頭看向孫紅桃,關切地問道:“紅桃,前方的路還很遠,你可還能支撐得住?”
“怕是難以繼續行走了,非得你背著我不可。” 孫紅桃嬌嗔著,那聲音如同春日裏婉轉的鶯啼,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你好似圓潤了些呢,我可不想背個小懶蟲。” 嚴歡嘴角微微上揚,故意逗她,眼中滿是寵溺。
“你說什麽?” 孫紅桃一聽,佯裝生氣,像一隻敏捷的小鹿般朝嚴歡撲了過去。
嚴歡早有準備,如同一頭矯健的獵豹,撒腿就跑。孫紅桃在後麵緊追不舍,瞧她跑得那股歡實勁兒,哪裏像是走不動路的樣子。嚴歡本就想用這方法,讓她自己走幾步,省得一直背著她,畢竟路途還長。
可跑了一會兒,孫紅桃突然腳步踉蹌了一下,隨後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抱著腳,放聲大哭起來:“我的腳崴了,好痛啊,痛死我了……” 那哭聲猶如杜鵑啼血,充滿了痛苦與委屈。原來,她在奔跑時不小心踩到了一顆石子,這才導致了這意外的發生。
“真的假的?” 嚴歡半信半疑,快步走到她身邊,臉上寫滿了擔憂。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過來看看。” 孫紅桃淚眼汪汪地說道,那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滾落。
“哦。” 嚴歡蹲下身子,剛要查看她的腳踝。
就在這時,孫紅桃突然站起身,像一隻靈活的猴子迅速爬到嚴歡的背上,雙手緊緊箍住他的脖子,得意地說道:“這下你可甩不掉我了。”
“好吧。” 嚴歡無奈地歎了口氣,那聲音裏滿是寵溺,隻好背著她繼續趕路。
孫紅桃抱著嚴歡的脖子,好奇地問道:“嚴歡,你告訴大娘我們要私奔的事了嗎?”
“說了。” 嚴歡回答道,聲音沉穩而平靜。
“她怎麽說?”
“她說,她每日為我洗衣做飯,早就心生厭倦,巴不得我早點離開呢。”
“哈哈,大娘這般嫌棄你嗎?” 孫紅桃掩嘴輕笑,那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
“或許她覺得獨自生活更為自在吧。對了,臨走前,她還給了我兩樣東西。她說這些東西是她撿到我時,在我旁邊的包袱裏找到的。” 嚴歡回憶道。嚴歡自幼便知曉自己是被大娘撿來的,這段身世在他心中一直是個謎團。
“什麽東西?” 孫紅桃迫不及待地問道,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十張會票和一個玉墜。會票寫明了出票人、金額、利息等信息,金額從幾百兩到幾千兩不等。倘若會票是真的,我拿著任意一張會票到恒寶錢莊,便能兌付現銀。玉墜倒是普通,呈童子牧牛的形狀,銅板大小。”
備注:會票,舊錢莊發行的票據,可在不同地方提款,也可用於市場流通。此處會票是恒寶錢莊簽發的特殊會票,無限期兌付。
“假如會票是真的,大娘早就去兌現了,怎麽會留到現在?” 孫紅桃秀眉微蹙,提出疑問,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娘說,她去過附近的城裏,詢問了不少人,可沒人聽說過恒寶錢莊。”
“那她現在為何給你?”
“她說,我們下了山,可以前往更遠的地方打聽。說不定能探尋到恒寶錢莊的地址。”
“那你怎麽看?”
“我覺得,我們得先尋個地方安頓下來,再徐徐打聽。”
“那就聽你的。不過,這些會票可不是小數目。萬一我們拿到這筆錢,能買下一個青藤寨呢!” 孫紅桃興奮地說道。
“我覺得能買下十個。” 嚴歡笑著說。
“這麽多嗎?” 孫紅桃激動得用小拳頭捶打著嚴歡的後背,那動作滿是少女的活潑與俏皮。
“差不多。”
“嚴歡,你可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些銀子兌現出來。” 說著,孫紅桃突然湊到嚴歡臉旁,親了一口,那溫熱的嘴唇在嚴歡臉上留下一抹甜蜜的印記。
“我會想辦法的。” 嚴歡堅定地說道,語氣中滿是決心。
“嗨,快把大娘給你的會票拿給我看看。” 孫紅桃急切地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催促。
“好的。” 說完,嚴歡就從懷裏掏出了會票。
孫紅桃眼疾手快,瞬間將會票奪了過去。她低下頭,仔細看了看,隻見會票上寫著:“立寫會票人恒寶錢莊,今收慶豐錢莊名下憑銀五百兩,每月每兩一分,行息,恁後無憑,立會票為證。憑票支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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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麵一般文字為黑色,僅金額、利息為紅色。印刷采用雙色套印工藝,邊框裝飾回紋或雲紋。會票上蓋有多個印章,包括恒寶錢莊、慶豐錢莊、掌櫃、賬房、騎縫章、年份等印章,甚至還有一個佛像印,著實令人費解。
孫紅桃說道:“這些會票就由我來保管吧。”
“為何?” 嚴歡疑惑地問道,臉上寫滿了不解。
“因為我是你的媳婦呀。你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你的。” 孫紅桃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可不是一般的會票啊!價值幾千兩呢?”
“就是因為貴重,所以才要我來保管。要是放在你身上,你必定會弄丟的。”
“好吧。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也不可能背著我獨吞這些會票。”
“我是那種人嗎?”
“你當然不是。”
“那會票就歸我保管啦。”
“可以留一張給我嗎?萬一我哪天看到了錢莊,我可以直接去兌換。”
“好吧。” 說罷,她微微皺眉,將手中一遝會票快速翻了一遍,手指在這些會票間來回摩挲,仔細對比著上麵的數額,終於從中挑出一張金額最少的,遞到嚴歡麵前,輕聲道:“就這張吧。” 這金額最少的會票,票麵清晰地印著五百兩的金額。
隨後,她將剩餘的會票小心折疊,如同對待稀世珍寶一般,放進了香包裏。緊接著,她盯著嚴歡的脖子,好奇地問道:“咦,你脖子上掛的玉墜也是大娘給你的?”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玉墜,臉上露出溫柔的神情,回答道:“沒錯。”
“嘖嘖,哪有大男人成天把玉墜掛在脖子上的,也不嫌怪裏怪氣。” 小桃子撇了撇嘴,眼神中滿是嫌棄。不過很快就被玉墜溫潤的質地吸引,臉上露出別樣的光彩,“哎,別說,這玉墜還真挺好看,瞧這質地,說不定能值幾兩銀子呢。” 說著,她不由分說地伸手拽過玉墜,翻來覆去地把玩起來,那動作充滿了好奇與喜愛。
她手指輕輕摩挲著玉墜,忽然眼神定在了底部,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眯起眼睛,將玉墜舉到眼前,努力辨認上麵的文字,“慶豐錢莊。這又是什麽地方?怎麽從來沒聽說過。” 她歪著頭,目光看向他,滿是探尋的意味。
“不知道。” 他搖了搖頭,一臉迷茫,“我也沒聽說過。”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因為沒有人知道我從哪裏來,也許我本就是一個秘密吧。” 他憂鬱地說道,那聲音裏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傷,“對了,我娘說我是撿來的,說不定我真是錢莊少東呢。”
“那我就是少東夫人!”
···
他在前方集市購置了一輛毛驢車,那毛驢耷拉著耳朵,尾巴時不時甩動驅趕著蚊蟲,看起來無精打采的。他熟練地揮動韁繩,“駕” 一聲輕喝,趕著毛驢踏上了旅程,那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充滿了對未知前路的期待與忐忑。
私奔首日,他們繞過一座巍峨大山。次日,穿過一片茂密森林。第三天,又翻過一片山地。到了黃昏,抵達一座縣城,住進了客棧。連日奔波,他渾身散發著酸臭的異味。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後,溫熱的水衝刷著他疲憊的身軀,他才得以舒坦地休息一晚,那疲憊的身心在熱水的撫慰下漸漸放鬆。
第四天,他們再度啟程。前方道路平坦,毛驢步伐輕快,“噠噠” 的蹄聲富有節奏,轉瞬便將城池遠遠拋在身後。
驢車駛入農田與農舍區域。這兒的農舍大多建於山坡之下,土黃色的牆壁,灰色的瓦片,錯落有致,仿佛一幅古樸的田園畫卷。農田則從山坡向中間的盆地鋪展,被平直或彎曲的田壟規整地分割成片。田間稻穀因品種各異,使得農田呈現出一塊塊淺綠、深綠、黃綠交織的景象,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彩畫,那斑斕的色彩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這裏的農田與農舍極為相似,他們一直走到晌午,竟還以為剛出城不久。他匆忙回頭,不見城池蹤影,才猛然意識到,那條細長彎曲的道路早已被他們拋在身後。
午後,一座大山橫亙眼前。山中的一條寬闊大道,路麵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子,兩旁雜草叢生,讓他覺得相對安全,便趕著毛驢踏上了山路。
走了片刻,前方出現一位老漢。那老漢坐在路中央的石墩上,手裏握著一根拐杖。他看著不像山賊,可為何像山賊一樣攔住道路呢?
他走上前,微微欠身,禮貌地問道:“老人家,您怎麽坐在路中央呀?” 那語氣恭敬而溫和,盡顯晚輩的禮貌。
老漢緩緩抬起頭,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封路了,不讓走。”
他不禁追問道:“好端端的,為什麽封路呢?”
老漢微微眯起眼睛,又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是外鄉人吧?”
他連忙點頭,回應道:“是的,老人家,我從外地而來,對這兒的情況不太熟悉。”
“這片山地綿延數百裏,有數十座山頭,原本能養活數十幾個樵夫、十幾個獵戶。可近些年來,山裏冒出一群山賊,攔路搶劫、殺人越貨,附近鄉民深受其害,如今都不敢上山了。鄉裏人怕外地人進山遭遇不測,便派我守在這兒。三日前,兩個獵戶不聽勸,執意上山打獵,一個時辰後,慌慌張張跑了回來。他們跟我說,碰到了兩個山賊,把身上銀子都交出去,才勉強保住性命。所以,我勸你們還是原路返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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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他思索片刻,又問,“請問我們要往南走,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往回走三裏,能看到一條東南走向的小道。那條小道能繞過這座山,不過,得多花一個時辰。”
“這眼看距離天黑都不到半個時辰了,走小路的話,不知要走到啥時候才能出山。”
“你們可以在村子裏歇一晚,明天再趕路。”
他準備調轉車頭往回走。
孫紅桃卻突然發問:“哎,你幹啥呢?”
“我打算折回去,明天再趕路。”
“折回去幹嘛,咱們直接走大路。”
“老漢說了,前麵有山賊。”
“真要有山賊,為啥不抓他呢?”
“我記得清清楚楚,他說前麵有兩個山賊,你不怕兩個山賊?”
“一兩個山賊,我還應付得來。我跟師父送貨時,常遇山賊,我通常一個能打十個。” 他又吹牛了,實際上他最多能對付兩個。那話語裏帶著一絲逞強,試圖在孫紅桃麵前展現自己的英勇。
“那這回你怕啥?”
“我不怕。”
“不怕就趕緊走。”
“嗯……” 他心想,要是現在回頭繞路,極有可能被師父追上。師父到了這兒,大概也會覺得他們會繞路,如此一來,越危險的路說不定反倒越安全。
於是,他們繼續前行。
他趕著毛驢車走了一陣。這時,孫紅桃突然喊道:“你瞧那樹上!”
“樹上咋了?”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路左邊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掛著個東西。他視力欠佳,隻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沒看清那是什麽。
“樹上有個人。” 孫紅桃視力比他好,一眼就看清了。
毛驢車漸漸靠近,他也看清楚了。
在那枯瘦扭曲的樹枝上,掛著一具悚人的屍骸。從破碎的衣物判斷,這屍骸大概率屬於一名女子。她身上那件或許曾鮮豔的紅色衣服,如今已被扯成條條破布,在冷冽寒風中無力飄搖,仿佛在哭訴著悲慘的遭遇。她頭發又長又亂,如同枯草般肆意飛舞,脖子上係著一條顏色暗沉的紅布帶,布帶另一頭緊緊捆在粗糙的樹幹上。仔細看,她的腹部被殘忍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原本藏於體內的腸子毫無遮蔽地暴露在外,那場景令人毛骨悚然。
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正靜靜地站在她的肩膀上,尖銳的爪子深深嵌入屍骸的皮肉。這隻烏鴉時不時地低下頭,用它那鋒利的喙啄食著屍骸的腸子,每一次啄食都伴隨著一小塊腸子被撕下。
嚴歡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渾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凍住了,手腳也變得冰涼。恐懼如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他帶著顫音說道:“咱們回去吧。” 那聲音顫抖得厲害,充滿了無盡的恐懼。
“回去幹啥?”
“你不害怕嗎?” 嚴歡心想孫紅桃怎麽如此大膽,麵對這般恐怖場景竟毫無懼色。
“有你在,我怕啥!這些山賊就會欺負女人,你見到他們,可得幫我好好教訓一頓。一拳把他們打成熊貓眼,再一拳打成朝天鼻……”
其實,他沒孫紅桃想象中那般厲害。為了贏得她的崇拜,此前在她麵前沒少吹噓。所以,眼下遇到危險,他隻能提議:“這些山賊敢在這兒殺人,咱們得小心點。要不走小路吧,小路安全些。”
“可走小路太費時間了。”
“沒事,安全第一。”
“好吧。”
於是,到了前方岔路口,他將毛驢車拐進了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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