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依照聶猴子的指引，向山中進發。隊伍裏有十一名官兵、十六個仆從和兩名車夫。聶猴子在前頭領路，叫花子們走在中間，官兵和車夫殿後。
    嚴歡好奇地打量著那輛空馬車，暗自納悶這車子能有什麽用。
    眾人一踏出村子，凜冽寒風便撲麵而來，像冰刃割在臉上，生疼生疼的。眾人凍得瑟瑟發抖，牙齒打戰。叫花子們本就饑寒交迫，又抱怨官兵沒給飯吃，腳步愈發沉重，行軍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官兵不耐煩地揮鞭嗬斥，驅趕叫花子們往前走。
    走到山前，嚴歡抬眼望去，山上樹木姿態各異。有的落光了樹葉，隻剩光禿禿的枝幹在寒風中挺立；有的樹葉依舊繁茂，被秋霜染上絢麗色彩，金黃、紅褐色、黃色相互交織，令人心曠神怡。
    山中不時傳來鳥雀叫聲，有的清脆婉轉，有的嘶啞粗糲。眾人走近時，鳥雀受驚，撲騰著翅膀從林中飛起，慌亂的身影劃過灰暗天空。此時天色朦朧，鳥雀隻能憑本能飛行。
    越往山林深處走，山路越發崎嶇難行。地麵坑窪不平，布滿石塊和樹根，眾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稍不留意就會被絆倒。他們既要艱難前行，又要承受官兵的驅趕，雖滿心不滿，卻隻能加快腳步。喘息聲越來越大，呼出的氣體瞬間變成霧狀，在冰冷空氣中消散。
    不過，嚴歡自幼在山中長大，走山路早已習以為常，步伐穩健，呼吸平穩，絲毫不覺得勞累。
    ···
    待到太陽升起，明亮溫煦的光線灑進薄霧彌漫的森林。光線在霧氣裏折射，散發出耀眼光芒，仿佛給森林披上了夢幻薄紗。
    聶猴子遠遠看到前方有個山穀，山穀兩側山坡高大巍峨，山坡上的樹木也高聳入雲，而山穀卻顯得十分低矮。
    他知道山寨就在山穀裏，便轉身往回走，喊道：“前麵就是山寨了，大夥先停下！”
    眾人急忙停下腳步。嚴歡看著聶猴子快步走到官兵麵前。
    聶猴子用手指著山穀，扯著嗓子喊：“官爺，前麵不遠處就是土匪寨子了！”
    鄭巡檢神色平靜，微微眯眼，伸出右手，沉穩地說：“讓大夥都停下來，你去把李老鼠、王盤龍喊來，我布置一下戰術。”
    “好的，大人。” 聶猴子應了一聲，轉身跑到隊伍前頭，拉住李老鼠，又順路喊上王盤龍。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官兵麵前。
    鄭巡檢神色一正，嚴肅地說：“馬上就要圍剿土匪，你們別鬆懈。若是放走土匪，我必定拿你們是問！”
    李老鼠滿臉討好，陪著小心說：“官爺，您放心。小人絕不敢放走土匪。”
    鄭巡檢指著李老鼠，命令道：“你帶著手下到山寨後門，先別進攻，隻管守著。如果土匪從後門逃走，立刻上前擒住。這些土匪已是甕中之鱉，千萬別讓他們跑了。”
    “小人一定不會讓他們跑掉，官爺盡管放心。” 李老鼠說。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鄭巡檢又看向聶猴子，“聶猴子，你先領著李老鼠去後門守著。”
    “好。” 聶猴子帶著李老鼠等人，大步走向路東的叢林，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枝葉間，迂回到山寨後門。
    鄭巡檢看著他們遠去，轉身問王盤龍：“你知道如何攻打山寨嗎？”
    “小人不知。” 王盤龍恭恭敬敬地回答。
    鄭巡檢嘴角上揚，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說道：“昨天晚上，我想出一條計策。你們去山寨門前辱罵山賊，把他們吸引出來。等他們出來後，假裝打不過，一路撤退。”
    鄭巡檢環顧地形，這裏地勢低窪，兩邊地勢高，高處樹木眾多，正好可以用來埋伏。他心中一喜，臉上笑意更濃，說道：“這裏是絕佳的埋伏之地。你們把他們引到這裏，我們便將他們一網打盡。即便有逃脫的土匪，想必也已嚇得失了方寸，隻顧倉皇逃竄。我們再從山寨大門進攻，他們必定四散而逃。你說是不是？”
    “是的，大人。” 王盤龍連忙點頭。
    “哈哈哈……” 鄭巡檢暢快地笑了兩聲，“你讓手下拿著兵器去山寨門口叫囂，記住，一定要把他們引到這裏。”
    “好的，大人。” 王盤龍見鄭巡檢已背過身，同官兵低聲商量埋伏事宜，便快步走到叫花子人群中。
    ···
    王盤龍站定，目光如電，環顧眾人，高聲問道：“你們誰的嗓音最大？”
    張大力立刻舉手，大聲說：“我的嗓子大，我罵人也損！”
    隨後，張二鏢、張三火也紛紛舉手。
    張大力拍著肚子，笑著說：“我們走江湖賣藝，靠的就是這副好嗓門。”
    王盤龍覺得找三個人叫罵就夠了，便說：“到時候，張大力站在山寨門口正中間，張二鏢和張三火站在兩邊，朝著山寨裏的人喊罵。其他人跟我站在他們後麵加油。隻要土匪出來要打架，我們就往後退。要是他們往回跑，我們就追上去。要是他們反過來打我們，我們就趕緊跑。總之，想法子惹他們生氣，讓他們追出來，把他們引到這兒。到時候，官兵就能把他們包圍消滅。都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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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心裏害怕，不知土匪數量和戰力，一時間都沒回應。
    王盤龍意識到大夥可能被恐懼籠罩，趕忙安撫：“我們都有兵器，一旦土匪進攻，就可以反擊。你們怕什麽呢？”
    “是這樣的刀嗎？刀身都上鏽了。” 王雜毛把手裏鏽跡斑斑、刀刃鈍拙的刀拿到麵前。
    眾人見狀，忍不住哄堂大笑。
    王盤龍有盤龍棍，不需要柳葉刀，且早就知道這刀不頂用，便耐心解釋：“官兵要用刀殺土匪，所以他們的刀特別鋒利。咱們的任務是吸引山賊，不需要刀很快。這刀有兩個用處：第一，讓自己心裏踏實，也讓土匪瞧見咱們有兵器，知道咱們不好惹；第二，等土匪拿大刀砍過來，能拿這刀擋一擋。明白了吧？”
    王雜毛還是不甘心，嘟囔著說：“可是我也想殺土匪。”
    “就你，你不被他們砍死，我就謝天謝地了。” 王盤龍調侃一句，又環顧眾人，見大夥似懂非懂，便提高音量，“大夥像我一樣把刀拿起來。”
    他從王雜毛手中接過大刀，右手握住刀柄，刀刃向外，刀尖向前，側身站立，右腳在前，左腳在後，姿勢標準沉穩，繼續講解：“對峙的時候，一定要像我這樣握刀，惡狠狠地盯著對方，讓他們心生畏懼。懂了嗎？”
    “懂。” 王雜毛第一個回應。
    王盤龍微微一笑，收起刀遞給王雜毛，“所有人都模仿我拿刀的姿勢，來，讓我看看。”
    眾人紛紛模仿。嚴歡心中一動，故意作出錯誤姿勢，想逗逗王盤龍。
    王盤龍一個一個檢查，耐心指正出錯的人，檢查完滿意地說：“大夥放下來兵器吧。”
    眾人拿著兵器，手都酸了，聽到這話，立刻如釋重負地放下。
    王盤龍見大夥都聽他的話，心中歡喜，說道：“走，我們去攻打山寨了。” 說著便昂首闊步地走起來，走了兩步，突然大聲吼道：“跟我一起喊，大王叫我打山寨，打下山寨搶錢財……”
    王盤龍聲音高亢響亮，驚動了不遠處討論的巡檢等人。他們紛紛轉頭看去，隻見王盤龍領著眾人浩浩蕩蕩地往山穀走去。王盤龍先喊一句，眾人便扯著嗓子跟著喊一句，聲音洪亮，仿佛要衝破雲層，響徹整個山穀。
    鄭巡檢聽到叫喊聲，眉頭微皺，轉頭看向他們，臉上露出一絲鄙夷，輕聲嘀咕：“這些叫花子搞什麽鬼呢？”
    王盤龍帶著大夥往山穀走去，邊走邊喊，聲音在山穀間回蕩：
    大王叫我打山寨，打下山寨分錢財。
    平日苦練功夫在，今日定把威風擺。
    手持利刃寒光閃，步伐矯健似虎豺。
    兄弟齊心力量大，衝鋒陷陣不怯怠。
    管他山寨多險要，我有智謀破敵寨。
    瞅準破綻猛出擊，殺得嘍囉喊乖乖。
    這場戰鬥要精彩，凱旋而歸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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