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嚴歡獨自待在房中。他雙手緊握一把長刀，在磨刀石上來回打磨，“沙沙” 之聲於寂靜夜裏格外清晰。刀身與磨刀石碰撞，濺出星星點點的火花，一閃一閃，映照著他冷峻而決絕的麵龐，那麵龐仿若被寒霜覆蓋，透著徹骨的寒意。
    許久，刀已被磨得光亮如新，嚴歡才緩緩停下手中動作，用一塊粗糙的布仔細擦拭刀身。
    嚴歡心中暗自思量，今晚，便是取武舉人父子性命之時，就如同上次果斷刺殺枯木堂堂主那般，手起刀落，了結仇人的性命。
    到了子夜，嚴歡用一塊漆黑的布蒙住麵容，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他手持利刃，悄然來到楊府之外。楊府的院牆高高聳立，尋常人很難翻越。但嚴歡身形敏捷，輕輕一躍，便翻過那高高的院牆，穩穩落入院內。落地時，他的動作輕盈無聲，仿若一片飄落的樹葉，未發出一絲聲響。
    就在他剛站穩腳跟之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響動。嚴歡警覺地轉過頭，目光如閃電般投向院子東邊，那裏有一個馬棚。借著朦朧的月色，他看到馬棚裏的馬匹正悠然吃著草料，嘴巴一張一合，正是它吃草時發出的聲音。
    嚴歡立刻蹲下身，身形半弓，腳步快速而輕盈地朝著宅子靠近。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宅子的門窗，不放過任何一絲動靜，手中的屠龍刀微微顫抖，似在迫不及待地想要飲下仇人的鮮血。
    待靠近宅子後，他屏氣斂息，仔細傾聽。很快，從西邊的房間傳來一陣響亮的鼾聲，那鼾聲粗重而悠長，聽起來很像是一個年邁老人發出的。緊接著，在老人鼾聲的間隙，一個輕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那是一個女人的鼾聲，聲音極為細小，若不是老人鼾聲暫歇，幾乎難以察覺。這聲音嬌柔婉轉，不像是曆經滄桑的老婦，倒更像是一位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婦。嚴歡心中一陣疑惑，他並不確定這裏是否就是武舉人的臥房。但此刻的他，心中殺意已起，準備衝進去手刃仇人。
    嚴歡小心翼翼地將刀伸進兩門之間狹窄的夾縫裏，試圖撬開門閂。他的動作極為謹慎，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既怕用力過小無法打開門，又擔心用力過猛發出太大聲響，驚醒屋內之人。
    他一邊專注地撬著門閂，一邊不時地回頭望向四周，時刻警惕著周圍的聲響。然而，門閂似乎異常堅固，他折騰了許久，卻始終未能將其撬開。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額頭漸漸布滿汗珠，心中愈發著急，呼吸也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狗叫聲。聲音清晰，似乎就在十步之內。
    嚴歡心裏明白，這狗叫聲極有可能驚醒屋內之人。他不清楚楊府深夜有多少守衛，一旦被發現，性命堪憂。於是，他當機立斷，腳下輕點地麵，借著腿部力量，身形如黑色閃電，瞬間躍上牆壁，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
    次日清晨，天色剛蒙蒙亮，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
    嚴歡在路邊攤吃著陽春麵，便瞧見武舉人、楊萬裏跨馬而出。他們的背上穩穩地背著一張硬弓和滿滿一袋箭矢，一看便是準備去打獵。
    每張弓都製作精良，弓身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箭矢的尾部插著潔白的羽毛，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每匹馬旁都跟著一個仆人，仆人並未佩刀，隻是一路小跑緊緊跟隨在馬匹左右。此外，還有兩個保鏢步行跟隨。兩個仆人和兩個保鏢都穿著樸素的衣衫，神色恭敬，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顯然是因為一路小跑有些吃力。
    嚴歡暗喜，這簡直是天賜良機：一旦他們進入山中，他就可以一一解決他們。而且這幾個仆人沒有佩刀，殺死他們易如反掌。於是，嚴歡悄悄跟在他們身後，他的身影隱匿在路邊的草叢裏，像一隻潛伏的猛獸，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眾人沿著寬敞的大道，一路向南前行，不一會兒便來到黑山之下。他們騎馬的速度並不快，嚴歡步行，始終緊緊跟著。黑山高聳入雲，山上雲霧繚繞，仿若仙境一般，但在嚴歡眼中，這卻是一個絕佳的殺戮之地。
    山中蜿蜒著一條羊腸小道，曲折而狹窄，像一條細長的絲帶在山間纏繞。他們一行人沿著這條小道緩緩進入山林，鞋底與滿是枯葉的地麵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斑駁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一地細碎的光影，仿佛一片片金色的魚鱗。此時正值深冬，凜冽的寒風呼嘯著穿梭在山林間，帶來徹骨的寒意，吹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山上仍有一些樹木頑強地保留著綠葉，尚未落葉，那一抹抹翠綠在一片蕭索中顯得格外醒目，它們像是在與嚴寒頑強對抗的勇士 。但大部分的灌木、雜草已然枯萎，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幹枯的枝椏交錯縱橫，使得原本狹窄的道路看起來寬闊了許多，在枯萎植被的襯托下，這條小道更顯寂靜與悠長。
    就在他們小心翼翼地前行時，突然，一陣沉悶的哼唧聲從前方傳來。眾人定睛一看，一頭身形壯碩的野豬赫然出現在眼前。那野豬渾身長滿粗糙的黑毛，兩顆長長的獠牙從嘴角探出，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野豬似乎在灌木叢邊尋找食物，一邊走，一邊發出哼唧聲，它的耳朵不時地抖動著，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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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舉人見狀，立刻張弓搭箭，隻見他的動作嫻熟流暢，仿佛經過了無數次的練習。箭矢 “嗖” 地飛射而出，卻不偏不倚地射中了野豬身後的草地。野豬聽到動靜，嚇得撒開四蹄，瞬間跑得沒了蹤影。它的速度極快，隻留下一陣塵土飛揚。
    “唉！” 武舉人重重地拍著大腿，滿臉懊惱地說道，“這麽大一頭野豬都沒射中，看來真是上了年紀，身手不如從前了。” 他的臉上寫滿了失落，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楊萬裏在一旁安慰道：“爹，您這是許久未曾出來打獵，射箭的功夫生疏了些。” 他的聲音溫和，臉上帶著關切的神情。
    “走，我們去追那頭野豬！” 武舉人說罷，猛地一拍馬屁股，縱馬追了上去。他的動作幹脆利落，那匹馬嘶鳴一聲，便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沒跑多遠，武舉人正馳騁在蜿蜒曲折的小徑上，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前方那片鬱鬱蔥蔥的灌木叢裏，一隻梅花鹿亭亭玉立。它身姿優雅，皮毛上點綴著繁星般的白色斑點，在透過枝葉縫隙灑下的陽光裏閃爍著迷人的光澤，正悠然自得地啃食著鮮嫩的青草，時不時警覺地抬起頭，耳朵靈活地轉動著。那梅花鹿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一汪清泉，它的身姿輕盈，仿若林間的仙子。
    武舉人見狀，心中一喜，趕忙猛地勒住韁繩，駿馬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聲嘶鳴。他穩穩地從背後取下雕花硬弓，抽出一支寒光閃閃的羽箭，搭在弦上，拉滿弓弦，目光如炬，緊緊鎖定那隻梅花鹿。他的眼神堅定而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和那隻梅花鹿。
    隨著 “嗖” 的一聲，箭矢如流星趕月般破風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精準無誤地射中了梅花鹿的後腿。梅花鹿吃痛，發出一聲哀鳴，原本優雅的身姿瞬間變得慌亂。它一瘸一拐地拚命向前奔跑，每邁出一步，受傷的後腿便在鬆軟的土地上留下一個殷紅的血印。由於一條腿受傷，它的行動明顯遲緩了許多，原本輕快的步伐變得沉重而拖遝 ，在身後揚起一陣塵土。那血印在陽光下格外刺眼，仿佛在訴說著梅花鹿的痛苦。
    “老爺，射中了！” 仆人滿臉驚喜，興奮地喊道。他的臉上洋溢著喜悅，聲音中充滿了激動。
    “追上去！” 武舉人策馬揚鞭，快速追了過去，仆人和兩個保鏢也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一路狂奔。他們的身影在山林間穿梭，帶起一陣風聲。
    然而，楊萬裏和另一個仆人卻停留在了原地。楊萬裏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原本他身姿挺拔，卻突然麵色驟變。他迅速翻身下馬，雙手緊緊捂著肚子，臉上的五官都因疼痛而扭曲，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 “川” 字，聲音中帶著幾分痛苦與焦急，說道：“肚子疼得實在厲害，我得去解個手。” 說完，腳步踉蹌，急匆匆地朝著一旁那茂密幽深的叢林之中奔去。他的步伐淩亂，身體微微顫抖，顯然是疼痛難忍。
    仆人見狀，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隻能默默地牽著韁繩，那匹馬偶爾噴著響鼻，煩躁地刨著蹄子。仆人百無聊賴地站在原地，目光時不時望向楊萬裏離去的方向，滿心期待著他能快點回來，繼續趕路。那匹馬的眼睛裏透著不安，馬蹄在地上不停地刨動著，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異樣。
    嚴歡貓著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悄無聲息地朝著楊萬裏的方向尋去。他的身體緊貼著地麵，像一隻潛行的蛇，動作輕盈而敏捷。
    不遠處，楊萬裏正蹲在樹林裏，雙手緊緊捂著肚子。他的身體隨著陣陣腹痛微微顫抖，間斷地發出放屁聲。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汗珠，眼神中透露出痛苦與無助。
    嚴歡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溜到楊萬裏身後，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緊緊盯著楊萬裏的一舉一動，手緩緩伸向腰間，抽出那把寒光閃閃的利刃，刀刃在透過枝葉的斑駁陽光下閃爍著森冷的光。就在這時，他的腳不小心碰落了一根枯枝，“哢嚓” 一聲，在這靜謐的樹林裏顯得格外突兀。那聲音仿佛一道驚雷，打破了樹林的寂靜。
    楊萬裏聽到聲音，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嚴歡，眼睛瞬間瞪得滾圓，嘴巴大張，正要呼喊出聲。嚴歡心頭一驚，心髒砰砰狂跳，來不及多想，身體前傾，以極快的速度跨出一步，同時揮刀狠狠割向楊萬裏的喉嚨。鋒利的刀刃切入肌膚，帶出一道血痕，楊萬裏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雙手本能地捂住脖子，想要阻止鮮血的湧出，可那殷紅的血還是從他的指縫間汩汩冒出。他的身體晃了晃，雙腿一軟，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沒了動靜，雙眼還圓睜著，滿是驚恐與不甘。那鮮血在地麵蔓延，形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少爺！” 不遠處的仆人聽到聲音，高聲呼喊著，向著這邊快步走來。嚴歡心中一緊，急忙蹲下身子，躲在暗處。他的心跳急速加快，眼睛緊緊盯著仆人的一舉一動。
    “少爺。” 仆人一邊喊，一邊加快腳步。這時，一陣寒風吹過，嚴歡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屎尿味。那味道彌漫在空氣中，讓人作嘔。
    “少爺，你怎麽倒下了？” 仆人幾步跑到近前，滿臉焦急地問道。嚴歡瞅準時機，快速站起身，手中長刀寒光一閃，直取仆人的喉嚨。這仆人絲毫不懂武功，麵對嚴歡揮來的利刃，竟不知躲避，輕而易舉地被嚴歡割喉，直直地倒了下去。那仆人倒下時，眼睛裏還帶著疑惑與恐懼。
    嚴歡迅速收起刀，目光落在楊萬裏身旁的一張弓和一個箭袋上。想必是這家夥在拉屎前隨手放在一旁的。於是，嚴歡俯身將弓箭撿起，背在身上。隨後，轉身朝著武舉人的方向快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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