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吳鶴齡的算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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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鶴齡的身份可不一般。他在榆錢會擔任香主長達七八年之久,在前任龍頭魏煥死後,便代理著幫會的大小事務。此外,他還是杏子林的主人,隻不過因長期在榆錢會任職,便將杏子林交由其子吳安居打理。孫家用心急如焚地前往俠客堂前殿,一路上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主人交代的那件十萬火急的要事,他心裏清楚,這個時候香主大概率還在這兒處理幫會事務。他匆匆來到前殿門口,此處有兩位守門侍衛,他們都認得孫家用。其中一人上前,神色警惕地詢問:“孫大俠,有何事?”
孫家用壓下內心的焦急,盡量沉穩地說:“煩請向香主大人通報一聲,我家主人請香主前往宅院商議要事,此事關乎幫會未來生死存亡,一刻也耽擱不得!”
“好,我這就去通報。” 說罷,那名侍衛神色一凜,快步去通報了。
人走之後,就隻剩下一位侍衛。
孫家用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同時也想從侍衛口中多探聽些消息,便開口問道:“兄弟,香主近日所忙何事?”
“忙,忙得腳不沾地。” 侍衛皺著眉頭,一臉疲憊地回道。
“所忙何事?”
“忙的事情可多了,前幾日剛和清風寨的人起了衝突,如今既要安撫幫中兄弟,又要和清風寨那邊周旋,還要會見諸位江湖人士,處理各種幫會事務,一刻不得閑。”
“就這些?他也不找個舞姬來歌舞助興,或者邀幾人把酒舞劍嗎?” 孫家用半開玩笑地說道。
“香主年事已高,無這些愛好。每日光是處理這些煩心事,頭發都白了不少。” 侍衛無奈地搖了搖頭。
孫家用笑了,在他看來,一個男人窮困時,或許沒有這些愛好,可一旦有錢有地位了,大都會喜好這些。要是一個男人有了錢和地位,還沒有這些愛好,那隻可能是煩惱太多。這人真是傻,明明可以選擇快樂,卻偏要選擇煩惱……
這時,他聽到屋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扭頭一看,隻見吳鶴齡闊步而來,身後四名侍衛,俱是身姿挺拔,氣勢不凡。
吳鶴齡身材高大,身形卻很瘦弱,相貌英俊,年輕時想必是個難得的美男子。然而如今,他年紀大了,有些駝背,兩鬢發白,臉上也滿是皺紋,英氣消減,倒像個飽經風霜摧殘的硬漢,此刻他的眼神中透著疲憊與憂慮,卻又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毅。
···
吳鶴齡隨著孫家剛踏入院子,便見李元晃從堂屋中走出相迎。
見李元晃拱手作揖,吳鶴齡連忙拱手回禮,目光在四周搜尋一番,沒看到王詠的身影,不禁開口問道:“王詠呢?”
李元晃沒有回答,隻是語氣低沉地說:“香主,請進房間詳談。”
吳鶴齡滿心疑惑,抬腳走進屋內。屋內沒有王詠,隻有一個手腳戴著鐵鏈的陌生男人,男人身旁還站著一位侍衛。吳鶴齡不禁問道:“他是誰?”
李元晃答道:“他叫嚴歡,行刺了我家主人。”
吳鶴齡急忙扭頭看向李元晃,追問道:“王詠人呢,傷得不重吧?”
李元晃麵露難色,猶豫片刻後回道:“主人去世,躺在臥房床上。”
吳鶴齡立刻快步走進臥房,走近一看,隻見王詠身上蓋著一床被子,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吳鶴齡見狀,長歎一口氣,問道:“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李元晃說:“說來話長,香主不如去堂屋坐下再說吧。”
“好。”
隨後,吳鶴齡回到堂屋,坐在左邊的客位上。他身旁的兩位侍衛深知嚴歡危險,便時刻警惕,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左右。
李元晃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走上前遞給了他。
他打開書信,仔細閱讀起來。
這時,李元晃在一旁說明:“前些日子,我家主人聽聞知難大師被人刺殺,十分傷心,便派人打聽凶手的下落。今日傍晚,知行送來書信,說凶手已經被抓住了,還邀請我家主人去醉生樓會麵。我家主人與知難大師有些往來,便帶著我們去了醉生樓。到了醉生樓,知行便向我們介紹凶手的情況。當時,我們看到凶手的手腳被鐵鏈鎖住,便放鬆了警惕。後來,凶手忽然掏出匕首,掙開了鎖鏈,襲擊了我家主人……”
李元晃還沒說完,就被吳鶴齡打斷了,他說:“既然這人連續殺了知難和王詠,那就將他處死吧。”
“大人,我們懷疑他是受知行大師指使的。”
“知行?知行為何要傷害王詠?”
“我們也不是憑空捏造的。我們發現事情有三點蹊蹺,一是凶手被知行看押,而會見主人時,手腳上的鐵鏈沒有鎖牢;二是凶手被逮捕後,手上還握著一把匕首…… 一個被捕數天的人,怎會手上還帶著一把匕首呢?”
吳鶴齡搖了搖頭,說道:“這隻是你的猜測,要想別人信服,除非你讓他親口承認。”
“三是我們看到他刺殺成功後,遭到了知行的攻擊。要不是我去阻止,他一定會被知行殺死。我們推測知行就是謀害我家主人的凶手。他先邀請我家主人去客棧見麵,隨後安排凶手去刺殺,又在他刺殺成功後試圖滅口…… 我建議大人立刻派人將知行大師逮捕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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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了,這隻是你的猜測。在他沒有招供前,貿然抓人是行不通的。另外,你們要抓的人是知行,他身為招隱寺的長老,我們沒有充足的證據,怎麽可能逮捕他呢?你們白水宮和招隱寺無冤無仇,他又何必冒險去做這種事情呢。” 吳鶴齡雖然身為榆錢會的香主,但他深知榆錢會隻是一個鬆散的幫會。知行又身為招隱寺的長老,他也不敢貿然得罪。
“大人如今身為香主,難道連知行也不敢處置嗎?”
“不是不敢。隻是我們都是榆錢會的人,何必把事情鬧得這麽僵呢?待會兒我去找知行聊一聊,讓他給你陪個不是,你看行嗎?”
李元晃氣得咬牙切齒,說道:“知行謀害了我家主人,大人卻說我們要把事情鬧得…… 大人,您是在主持公道嗎?”
吳鶴齡歎氣,說:“不是我不主持公道。實在是證據不足,不能隨意處置呀。況且知行是什麽人呀,有權處置他的隻有招隱寺的住持和榆錢會的龍頭。我隻是香主,我也沒有那麽大的權勢。”
李元晃看出了吳鶴齡的軟弱無能,便說:“既然香主不願意主持公道,那就隻能等榆錢大會的時候,讓各個幫派的長老來決定了。”
“我們都是一個幫會的人,何必弄得你死我活呢。待會兒,我去找知行了解一下情況。假如他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我一定會讓他給你們賠禮道歉。假如他做了違反幫規的事情,我也一定不會輕饒他……”
“在下還有一件事相求。”
“什麽事?”
“在榆錢大會開始之前,我們需要 4 個侍衛,來保護嚴歡。現在,隻有他知道幕後的真凶。”
吳鶴齡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事情影響不好,但是,他還是同意了,他說:“這件事情我可以答應。但是,你們也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
“香主有什麽要事盡管吩咐。”
“在榆錢大會開始前,不要貿然行動。”
“好。”
會談結束後,吳鶴齡走出了宅院。
作為榆錢會的香主,他知道招隱寺和白水宮沒什麽仇怨,想不明白知行有什麽理由去刺殺王詠。於是,他想找知行問個清楚。他命令侍衛去傳喚知行,隨後,帶著幾個侍衛回到了前殿。
他徑直走到中堂龍頭的座位前,卻沒有坐下,他清楚這與自己的身份不符。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門外傳來聲音:“招隱寺武僧知行前來報到。” 前殿大廳十分安靜,人聲在大廳回蕩。
吳鶴齡聽到知行來了,便喊道:“進來吧。” 說完,他走到右邊的客座位前,並落座。
知行帶著一個小和尚走了進來,他們踩著地板的腳步聲清晰可聞。知行走到大廳中央,麵對著吳鶴齡,拱手作揖,說道:“香主大人,貴安。”
吳鶴齡沒有問候,隻是平淡地說了一句:“請坐吧。”
知行退到左手邊的客座椅子前,並坐下。同時,吳鶴齡的侍衛也來到知行旁邊,準備給知行沏茶,但是,知行拒絕了。侍衛見狀,隻好走開。
吳鶴齡說:“我們開門見山地談吧,你可知王詠被刺殺之事?”
知行臉上笑著,隻是笑容十分僵硬,他說:“說來遺憾,這件事情就發生在貧僧暫住的客棧裏。”
吳鶴齡試探地問:“剛才李元晃請我去了王家的宅院,王詠已經死了,現在白水宮的人在懷疑你,你有何解釋?”
這時,知行向小和尚伸手,小和尚明白他的意思,從懷裏取出一塊檳榔,放在他的手掌上。知行接過檳榔,一下塞進了嘴裏。“貧僧一與白水宮無仇,二又一向慈悲為懷,怎會違背戒律做這種事情呢?大人,一定要明察呀。”
他看到知行不斷地咀嚼著檳榔,來掩飾他的緊張。於是,他繼續問:“那刺客是怎麽回事?他是你派遣的嗎?”
“那刺客是玲瓏門的人,先前他刺殺了我寺的知難大師,後來,他被我等抓捕。王詠與知難大師關係親密,他知道凶手被抓捕後,便來到了我暫居的客棧,準備盤問刺客,誰知刺客便趁機出手,殺了王詠。這名刺客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這麽說,這件事情是玲瓏門謀劃的?”
“那是自然。”
“這刺客如何交代的?”
“刺客?” 知行大師臉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他繼續咀嚼著檳榔,說,“這人恐怕會栽贓與我,或者栽贓給陳思謀,總之,這人詭計多端,他的話是不能相信的。”
這時,吳鶴齡產生了疑惑。他繼續問:“為何這人會栽贓與我,或者栽贓給陳思謀,有何依據?”
知行被問得一時語塞,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這惡人麽,為了活命,總該,對吧,總該說一些毫無邏輯的話來擾亂大家不是。”
知行的回答,反倒令吳鶴齡的懷疑愈發深重。他心裏猛地一震,不禁暗自思忖:難道知行與陳思謀聯手謀劃,刺殺了王詠?仔細想來,這並非毫無可能。王詠和陳英烈都覬覦幫會龍頭之位,而知行與陳家關係向來密切,陳家利用知行來謀害王詠,似乎也說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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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陳英烈與我聚會時,特意旁敲側擊地試探我的態度。當時,倘若我表明支持王詠,說不定也會被他們暗中構陷。如今看來,陳家的所作所為實在太危險,必須予以嚴厲懲治。隻是我自身威信不足,要想辦成此事,恐怕隻能等到榆錢大會召開之時了。
想到這兒,他甚至已經開始盤算,等陳英烈被處置後,由誰來接替龍頭之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能坐收漁翁之利,待王詠、陳英烈兩敗俱傷後,他反倒有機會登上龍頭寶座了。
於是,他說:“我自然相信你。不過,畢竟人是在你的地方遇害的,你被懷疑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們審問那個刺客的時候,可有讓他做筆錄,畫押?”
“有的,大人。”
“有筆錄就行,到時候,就算刺客指認你,你拿出筆錄,也可以把責任都推卸給玲瓏門。而且,我也會公正地處理的。” 吳鶴齡故意將 “公正地處理” 加重語氣,表明他對知行的偏袒。
知行也明白了吳鶴齡的意思,朝他微笑著說道:“感謝大人。” 知行似乎嚼爛了檳榔,拿出一塊布袋,將檳榔碎屑吐進布袋裏。然後,他將布袋交給小和尚。
“這件事情就這樣吧。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說著,吳鶴齡站起身來。
“貴安,大人。貧僧先告退了。” 知行起身說了幾句話,退出了大廳。
吳鶴齡送行回到了大廳,他感覺口渴,便坐到剛才的位子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這時,侍衛過來,說道:“大人,白水宮的李元晃催促您給他們提供四名侍衛。”
吳鶴齡放下了茶杯,說道:“那你安排四名侍衛去王家的宅院宿衛幾天吧。另外,你告訴李元晃,這幾天不要隨意走動。”
“是,大人。” 侍衛說完,便退了下去。
這時,吳鶴齡陷入了沉思。
“我已經六十歲了。原本是準備大會結束後,就回家養老的。這個江湖真是風雲變幻。沒想到我年紀這麽大了,還有機會坐上龍頭的寶座。” 他回頭看了看龍頭的座椅,那個座椅似乎在吸引著他。於是,他站起身走了過去。
龍頭坐的是一張黃花梨材質的座椅。背板、扶手的板心以及椅子的四腿,皆運用浮雕手法,雕刻著鳳凰、回紋、卷草、菊花等紋飾,做工極為精細。
他坐上了這張座椅。實話說,並不舒適,但它所代表的身份,讓他興奮不已。這些日子,他在此處辦事,對這裏的事物愈發熟悉,也愈發喜愛。此刻,他笑容滿麵,從未如此開心過。
他看著身邊的侍衛,說道:“說實話,我並不想當龍頭,我是逼不得已的。陳英烈心狠手辣,若讓他做了龍頭,榆錢會必定永無寧日。到時候,不光白水宮遭殃,就連我杏子林也會遭罪。泰然,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丁泰然說:“若真的是陳英烈設計謀害了王詠,那大人當這個龍頭,就是理所應當。”
“這兩天,你去李元晃那裏探探風聲吧。若嚴歡供出了陳家人,那麽,大會的時候,我就要跟陳英烈翻臉了。你覺得我能成功嗎?”
“應該可以。”
吳鶴齡搖了搖頭,說:“恐怕光我一個人還不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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