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山重水複疑無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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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玫手中蛇頭杖重重頓地,杖首碧玉蛇眼驟然迸出兩道寒芒。城垛兩側弓箭手聞聲而動,數百張硬弓同時拉至滿月,淬毒箭簇泛起幽藍冷光。
雪兒見金彪倒地,眸中寒光乍現。她足尖輕點馬鞍,身形如驚鴻掠影般騰空而起,“玄鐵傘”應聲展開。
第一波箭雨襲來,傘麵急速旋轉,三十六枚金鈴化作流光,將箭矢盡數彈飛。
第二波箭至,雪兒突然收傘旋身,傘骨機關“哢嗒”輕響,七十二枚銀針激射而出。針尖精準擊中箭簇,空中爆開朵朵幽藍毒霧。
就在毒霧彌漫之際,雪兒魚骨劍已然出鞘。腳尖兒在城磚上輕輕一點,身形借力再起。
第一式“魚躍清波”,魚骨劍劃出三道新月般的劍氣,精準斬斷迎麵而來的連珠箭,箭杆斷裂處平滑如鏡,隱約可見“潮汐功”特有的螺旋氣勁。
第二式“龍鱗逆斬”,劍鋒突然震顫,發出龍吟般的嗡鳴,劍氣如逆鱗倒卷,將幽藍毒霧生生劈開。
第三式“鳳舞九天”,雪兒身形突然騰空旋轉,劍尖輕點最後那支精鋼弩箭。箭身頓時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嘩啦”一聲碎成粉末——這正是《幻影訣》記載的“以柔克剛”要義。
胡玫瞳孔驟縮,顯然認出了這失傳已久的絕學,就在她怔愣的刹那,雪兒已如鬼魅般掠至三尺之內。
“嗤——”蛇杖破空之聲刺耳,杖首碧玉蛇眼突然噴出毒霧。雪兒卻似早有預料,魚骨劍“錚”的一聲節節分離,九節劍身如活物般纏繞杖身。
劍尖在毒霧中劃出玄妙軌跡,正是《潮汐功》第九重的“海天一線”。
刹那間,二人已交手四十九招:前三招,蛇杖如狂蟒翻騰,雪兒以“踏浪步”輕巧避過;第十招,杖尾突現三寸毒針,被劍花絞成碎屑;第三十六招,胡玫袖中射出七枚喪門釘,雪兒劍鋒輕顫盡數擊落;最後一招,劍尖已穩穩抵住胡玫咽喉。
城牆上觀戰的眾人隻覺一股淩厲罡風撲麵而來,修為稍弱者當即被震得踉蹌後退。待塵埃落定,隻見三丈內的青磚盡數碎裂,七根箭垛被攔腰斬斷。
更令人心驚的是,不少躲避不及的觀戰者被雪兒逼回的羽箭所傷,箭鏃上淬的劇毒已隨黑血自傷口滲出,中箭之人無不麵色發青,倒地呻吟。
胡玫麵色忽青忽白,胸口劇烈起伏,而場中央,雪兒的魚骨劍尖凝著一滴血珠,穩穩懸在胡玫喉前一寸之處。
雪兒忽然輕笑,劍尖在那滴將落未落的血珠上輕輕一挑,“金夫人的杖法,倒比你的眼力誠實多了。”話音未落,那血珠“嗒”地落在胡玫劇烈滾動的喉間,在雪白的肌膚上劃出一道刺目的紅痕。
胡玫顧不得頸間寒意,雙目圓睜急聲道,“姑娘這手‘海天一線’從何處學來?”她聲音發顫,蛇頭杖“當啷”墜地,震得城磚微顫。
雪兒劍尖紋絲未動,唇角勾起一抹淺笑,“金夫人既識得此招,想必也認得這個。”說罷突然收劍入鞘,從懷中取出一方素絹。
胡玫雙手顫抖如風中枯葉,緩緩展開那半幅衣襟,“這不可能......”她踉蹌後退,後背抵上冰冷的城牆。
叛軍中有人高呼“聖女當心”,卻見她突然抬手,一滴淚砸在衣襟血漬上,暈開一朵小小的水花。
胡玫的指尖輕輕撫過衣襟上那些蜿蜒的梵文。隨著她的目光遊移,那些神秘的字符仿佛活了過來,在陽光下逐漸顯露出隱藏多年的真相:
【梵文譯錄】
“吾乃溟淵閣第七代閣主胡一天,今中血刀門‘離間’毒計,致使朝廷大軍壓境。閣中三百弟子盡歿。”
“攜《天罡武功秘籍》突圍,然血刀門追兵不絕。若吾不幸身死,切記真凶乃血刀門門主萬俟怪......”
胡玫突然死死攥住衣襟,指節發白。那些字跡在她眼前不斷扭曲,“血刀門!”她猛地抬頭,眼中迸出駭人的恨意,“這些年......我竟一直在為殺父仇人賣命!”
她說著身形一晃,緩緩跪倒在地。蒼老的手指深深摳進青磚縫隙,渾濁的淚水砸在地上。雪兒輕歎一聲,屈膝與她平視,左手輕輕搭在她顫抖的肩頭。
“物歸原主。”雪兒右手解開油布,露出那本從崖底尋回的《武功秘籍》。
胡玫顫抖的手指懸停在秘籍上方三寸之處,如同觸碰一個易碎的夢境。
五十載光陰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那些被仇恨蠶食的日日夜夜,在記憶裏碎成染血的殘片;那些為虛妄之敵揮動的刀劍,此刻反刃刺入自己心窩;那些錯付的忠誠與枉流的鮮血,化作毒焰灼燒著五髒六腑。
最痛的是,方才那支射向金彪的毒箭,竟出自她親手調製的“七步絕魂散”。那個與她相伴三十載,明知被利用卻始終沉默的癡情人,此刻正躺在城樓下,肩頭綻放的血花恰如他們初遇時,她簪在鬢角的那朵山茶。
胡玫蒼老的麵容在陽光下寸寸龜裂,渾濁的淚水順著縱橫的皺紋蜿蜒而下,“五十三年了,我竟用了一世光陰......為仇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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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玫話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如斷線木偶般向後仰倒。雪兒急忙探身攬住,觸手隻覺這具蒼老的身軀輕得驚人。“婆婆......”她不禁輕喚,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那隻枯瘦如柴的手突然死死攥住雪兒的手腕,“這秘籍......姑娘從何處......”
“瑤台崖底,胡前輩的遺骸......我們已妥善安葬了。”雪兒柔聲回應。
胡玫灰敗的臉上突然綻開一個釋然的笑,宛如枯木逢春,“好孩子......這秘籍合該......”她劇烈咳嗽起來,卻仍堅持道,“老身有個......不情之請......”
雪兒急忙點頭,“婆婆但說無妨。”
“將老身與那......癡人......”她的氣息卻越來越弱,“葬在崖......”
“我帶您親自去看!”雪兒急聲打斷,卻覺懷中身軀突然一沉。一縷暗紅的血線從胡玫嘴角蜿蜒而下,劃過布滿皺紋的臉頰,最終滴落在雪兒素白的衣袖上,暈開一朵刺目的紅梅。
“婆婆......”雪兒朱唇輕顫,這聲呼喚輕得仿佛一片雪花落在了新墳之上。
一時間,天地寂然。雪兒仿佛逆著時光長河,走過了胡玫五十載沉浮——從鮮衣怒馬的江湖俠女,到滿目瘡痍的垂暮老嫗。
此刻荒野茫茫,她懷中抱著這具漸漸冰冷的軀體,站在他人生命的終點。
不知是該為這場漫長的煎熬終得解脫而釋然?還是為這滿盤錯付的人生而悲慟?又或者,該為那些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而悵惘?
寒風卷起胡玫散落的銀絲,輕輕拂過雪兒的麵頰,像是一個未盡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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