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拚將十萬頭顱血 須把乾坤力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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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窖內,夜明珠的幽光在晶瑩的冰壁上流轉,將二人的身影映照得朦朧綽約。
    任冰低頭凝視著懷中的雪兒,隻見她如墨的青絲散落在他臂彎間,幾縷發絲隨著清淺的呼吸微微拂動。
    她瓷白的臉頰透著一抹淡淡的緋色,長睫在眼下投下兩彎淺淺的陰影,隨著夢境輕輕顫動。
    櫻唇微啟,吐吸綿長而均勻,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淡淡的白梅香,輕柔地拂過任冰的頸側,像春風掠過初融的冰麵。
    她整個人蜷縮在他懷中,像隻慵懶的貓兒,纖指無意識地垂在身側,偶爾一聲輕哼,便往他懷裏鑽得更深些,仿佛那裏是最安心的歸處。
    夜明珠的柔光為她鍍上一層朦朧光暈,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任冰甚至能看清她眼皮下轉動的眼珠,想必是夢到了什麽,唇角忽而揚起一抹甜笑,露出個小小的梨渦。
    他俯身將雪兒輕輕托起,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寒玉床上,銀狐裘毯隨著他的動作緩緩鋪展,如同月光傾瀉般覆蓋住她纖細的身軀。
    俯身時,任冰的一縷墨發垂落,與雪兒的青絲糾纏在一起。他的呼吸一滯,在她光潔的額間落下輕如蝶棲的一吻。
    指尖流連在她鬢邊散落的發絲間,帶著說不盡的眷戀與不舍,最終卻還是緩緩收回。
    任冰在寒玉床畔靜立良久,這才緩緩褪下腕間那串赤玉珠紅繩——七枚朱砂色的玉珠在幽光下泛著血色,正是當年雪兒在藥王穀求來為他鎮心脈的靈物。
    指尖在繩結處摩挲片刻,終是輕輕將其塞入雪兒枕下,紅繩尾端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待那抹玄色身影融進冰階盡頭的黑暗,雪兒倏然睜眼。她自枕下取出紅繩,輕嗤一聲,將紅繩重新纏回腕間,“真是個傻瓜,以為留下信物就能兩清?”
    初夏的獵場草木葳蕤,晨露未曦。碎金般的日光透過層層密林,在青翠的草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旌旗獵獵作響,禁軍鐵甲森然列陣,肅殺之氣隱現。
    聖上一襲玄色騎裝端坐禦馬之上,金線刺繡的蟠龍在朝陽下流光溢彩,恍若真龍遊走。
    他執韁環視眾臣,唇邊噙著溫潤笑意,眼底卻似深潭般幽邃難測。
    九王爺莫承淵輕夾馬腹上前,紫錦蟒袍映著晨光,腰間玉帶叮咚作響。他手中把玩著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笑意盈盈道,“皇兄今日神采奕奕,看來此番圍獵定能滿載而歸。”
    聖上略一頷首,目光如清風般拂過在場群臣,“今日隻論騎射,不談朝政。”他抬手示意侍從捧上鎏金箭壺,“諸位愛卿但有所獲,朕必不吝賞賜。”
    話音未落,新任兵部尚書趙嚴在馬上微微欠身,腰間金魚袋隨著駿馬的步伐輕輕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金光。
    隻見他忽然正色拱手,聲音沉如古鍾,“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奏——逆臣任冰至今在逃,此獠熟知朝廷機密,若不盡早緝拿,恐釀成滔天之禍。”
    此言一出,空氣驟然凝固。
    以趙嚴為首的主抓派官員立即策馬聚攏,甲胄相擊之聲不絕於耳:
    “任冰江湖勢力盤根錯節,若存異心,後果不堪設想!”
    “他無故失蹤,分明是心虛!”
    “請陛下即刻頒下海捕文書,發六路通緝!”
    清河郡王莫承意驟然勒韁,胯下那匹照夜獅子馬長嘶一聲,前蹄高揚,雪鬃飛揚如浪。
    他單手控韁,另一手淩空虛按,滿場嘈雜頓時一寂,唯聞戰旗獵獵。
    “不過是在別院暗格裏翻出一卷褪了色的舊布防圖......”他聲音不疾不徐,卻似冰泉漱石,字字沁寒,“既無批注,亦無勾畫,如何便能定謀逆之罪?”
    忽地,清河郡王唇角一勾,眼底鋒芒乍現,目光如刃直刺趙嚴,“倒是趙尚書,此刻倒有閑情說風涼話了?”
    說著座下戰馬猛地踏前一步,鐵蹄砸地鏗然作響,“好一個兔死狗烹!日前嶺南大亂,叛軍連破三關,若非任捕頭挺身而出,設計令賊首自戕,叛軍豈會不戰而潰?若當日敗的是朝廷,今日這朱雀大街上,怕是要多幾支出殯的白幡了吧?”
    “這才過去幾日?” 清河郡王冷笑一聲,臉上現出不屑的神情,“嶺南的烽煙尚未散盡,趙尚書就急著清算功臣,莫不是忌憚他搶了兵部的功勞?”
    他聲音陡然拔高,在獵場上空炸響,“任冰若真有二心,當日嶺南叛亂時,三萬大軍盡在其手!他大可擁兵自立,割據一方!何須等到今日做個逃犯?!”
    此言一出,趙嚴的麵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下去。
    幾名將領立刻策馬呼應:“王爺明鑒!任將軍東海大戰逆鱗,又破獲漕銀案、剿滅洞庭水匪,哪一樁不是提著腦袋換的功勞?”
    “三軍將士誰不知任大人的忠勇?若因此蒙冤......”說話之人正是神銳軍指揮使葉流雲,他突然扯開衣甲,露出胸前箭瘡,“這身傷疤第一個不答應!”
    “此案蹊蹺太多!” 另一人揮鞭直指兵部趙嚴,“貿然通緝功臣,就不怕寒了天下武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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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聞鐵甲鏗鏘,河北安撫使張承嗣排眾而出。他身披紫棠戰袍,馬鞍上懸掛的遼國狼牙箭囊猶帶血痕。
    但見他長笑一聲,聲震獵場,“郡王此言差矣!自古功是功、過是過,若因往日功勞便可枉法徇私......”
    說著猛地從懷中取出一卷文書高高舉起,“陛下明鑒!任冰自嶺南返京途中,曾持令調走末將麾下三千鐵騎,至今未歸建製。兵部存檔印鑒暗記該是‘戊七三’,此令卻是‘戊十三’!”
    九王爺忽然輕咳一聲,“本王雖離京多年,倒也常聽江湖朋友誇讚任捕頭義薄雲天,如此‘巨寇’,倒是稀罕。”
    聖上忽然抬手,五指微張,刹那間,獵場鴉雀無聲,連風都似凝滯。
    “任冰之事,朕自有決斷。”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如冰,“今日圍獵,以鹿為彩頭——誰能獵得白鹿,朕許他丹書鐵券。”
    群臣愕然。
    白鹿罕見,乃祥瑞之兆,聖上此舉……分明是在暗示,誰若能“獵到”任冰,便有重賞!
    獵場頓時暗流湧動。有人目露精光,急不可耐地催馬入林;有人麵色陰晴不定,韁繩在掌心勒出深痕;更有幾位老臣對視一眼,默默退至外圍——這場圍獵,獵的豈止是鹿?
    莫承淵則趁機策馬來到聖上跟前,“皇兄,任冰之事,臣弟以為還需慎重。他征戰多年,忠心可鑒,臣弟相信他此番失蹤必有隱情。”
    聖上忽然輕笑,指尖漫不經心摩挲著鎏金馬鞭,目光仍追隨著遠處張弓的武將,“他去年查抄的私鹽,可都是從你門下過的。斷人財路,如弑人父母,這份仇,你倒是咽得下?”
    莫承淵聞言竟也笑了,“緝私拿贓,原是他職責所在,是臣弟活該。”
    二人正說話間,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馬蹄聲、喝彩聲由遠及近,隱約聽得有人在喊,“白鹿!當真射中了白鹿!”
    聖上與莫承淵同時抬首,目光如電般射向聲源處。隻見林間小道上塵土飛揚,一隊禁衛正簇擁著什麽人往禦前疾馳而來。
    莫承淵下意識按住腰間佩劍,聖上則不動聲色地將鎏金馬鞭在掌心輕敲了三下,暗處立即有影衛悄然移動。
    待人群漸近,卻見領頭的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禁衛。他一身普通製式鎧甲,發髻微亂,臉上還帶著幾道被樹枝刮出的血痕。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馬背上橫臥著一隻通體雪白的鹿,鹿角上係著的紅綢在風中獵獵作響——那正是今日圍獵前,聖上親手係上的標記。
    少年在禦前十步外勒馬,動作利落地翻身下跪,連帶著將白鹿擲於禦前,“啟稟陛下,卑職在西北山澗處發現此鹿。”
    他的聲音清亮中帶著幾分顫抖,顯然尚未從興奮中平複。白鹿在他身側微微起伏,竟還活著,隻是後腿受了箭傷。
    聖上眯起眼睛,忽然輕笑,“朕記得,今日隨駕的禁衛名錄裏,似乎沒有你這個年紀的?”
    莫承淵此時已悄然移步至白鹿旁,指尖在鹿頸處一探,臉色微變,“皇兄,這鹿......”
    話音未落,那白鹿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少年禁衛慌忙去按,卻見鹿口中猛地吐出一卷染血的絹布。布上赫然幾個猩紅大字:
    “任冰冤枉”
    “三司有鬼”
    現場頓時一片死寂。聖上麵色驟然陰沉,而莫承淵的右手已按在了劍柄上。那少年禁衛呆立原地,臉色煞白,似乎對此全不知情。
    突然一道趁亂從人群中一躍而起,衣袂翻飛。那人足尖在禁衛肩頭輕點,身形飄忽間已落在聖上身後的禦馬之上。
    二指如劍,穩穩抵住聖上背後大椎穴,指尖暗勁吞吐,卻恰到好處地未傷龍體分毫。
    “陛下恕罪。”說話之人正是歐陽雪兒,她吐氣如蘭,聲音輕得隻有聖上一人能聽見,“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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