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劍指龍顏酬夙願 敢教天子赦鯤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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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身形如鬼似魅,眾人隻覺眼前一花,禦馬背上已多了一道黑影。
隻見她身形纖瘦如柳,卻帶著刀鋒般的淩厲;黑巾蒙麵,隻露出一雙寒星似的眸子,泛著冷冽的光;緊身夜行衣勾勒出矯健的身姿,衣擺處暗繡銀紋,似有流雲追月之勢;腰間一柄劍雖未出鞘,卻已令人感到森然寒意。
她二指如劍,穩穩抵在聖上後心,動作快得連禦馬都未察覺背上多了個人,“陛下恕罪,借一步說話。”
莫承淵長劍半出,劍鞘與甲胄相撞錚然作響。他眯眼盯住雪兒抵在聖上背後的手指,喉結滾動,卻不敢妄動。
趙嚴麵色驟變,袖中手已摸向腰間匕首,卻被身旁的張承嗣一把按住手腕。
“錚——”
數百張硬弓同時拉滿的顫音劃破長空,禁衛軍鐵甲如潮,瞬間將禦馬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的蕭如塵卻猛地抬手,硬生生止住即將離弦的箭雨——那寒光凜凜的箭簇,正隨著雪兒抵在聖上後心的手指微微顫動。
聖上身形紋絲未動,隻從容笑道,“閣下這手‘踏雪無痕’,倒是讓朕想起一位故人。且讓朕猜猜......可是任冰讓你來的?”
雪兒不答,丹田真氣驟然鼓蕩,周身經脈中內力如江河奔湧。她暗運“寒梅傲雪訣”,一股凜冽真氣自奇經八脈透體而出,在身周三尺處結成無形氣牆。
頸後那三道鎖定她的森冷氣機與護體真氣相觸,竟發出“嗤嗤”細響,如雪落炭火般消融殆盡。
雪兒唇角微揚,心知這必是影衛中的“三才鎖魂陣”,尋常高手被此陣困住,便是插翅難逃。
她忽將真氣逆行,袖中暗藏的梅花針受內力激蕩,在袖管內嗡嗡震顫。針尖透出的寒意,連禦馬都驚得打了個響鼻。
“好一個‘逆脈行氣’。”聖上聲音裏帶著幾分訝異,指節在鎏金馬鞭上輕叩三下,樹影中隱約傳來衣袂摩擦的窸窣聲,十餘道黑影聞令而止。
“閣下想去何處,朕同往。”
雪兒挾持聖上之前,早已將周遭地形盡收眼底。
她目光如電,瞬間鎖定西北方向那座直插雲霄的“靈感塔”,此塔是用專門燒製的各種形狀的琉璃結構磚所建。
磚麵花紋圖案達 50 餘種,其中有波濤樣雲、飛天、仙姑、雲龍、坐佛、菩薩、伎樂、僧人、麒麟、獅子、花卉等,每塊琉璃磚都是藝術品。
十九層塔身如利劍指天,每層飛簷下懸著的青銅鈴在風中寂然無聲,斑駁的塔身訴說著百年滄桑。
“得罪了!”她清喝一聲,突然攬住聖上腰身縱馬疾馳。那寶馬四蹄生風,轉眼已至塔下。雪兒足尖在馬鞍上輕輕一點,攜著聖上騰空而起。
但見她:第一躍,踏在第三層飛簷的嘲風獸首上,青瓦應聲而裂;第五躍,借力第七層破損的欄杆,驚起一群棲息的寒鴉;第九躍時,她左手借力下按,身形如紙鳶般飄然而上。
待最後一步踏入古塔最頂層時,正午的烈陽恰至中天,刺目的金光自塔尖琉璃瓦上傾瀉而下,將整座高台映得煌煌如炬。
雪兒手腕一翻,卸去最後一絲力道,令聖上穩穩落地。青磚地麵上積年的鴿羽被氣流掀起,在二人之間紛揚如雪。
她隨即後撤三步,足尖點在斷裂的石欄邊緣——身後便是百丈虛空,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陛下受驚了。”雪兒忽地抬手扯落蒙麵黑巾,三千青絲霎時飛揚如瀑。碎瓦從她足邊簌簌墜落,良久才從百丈之下傳來螻蟻般的碎響。
她逆光而立,正午的日輪恰懸於鬢角,將半邊麵容鍍上金邊,“這摘星台上,說話清靜。”
聖上腳下微微踉蹌了一步——這百米高塔之巔,罡風獵獵,吹得他龍袍翻飛如旗。他下意識抓住身旁殘破的塔柱,指節有些發白,卻很快又鬆開,背在了身後。
他的麵容顯得格外蒼白,唇角勉強扯起的弧度像是被無形的絲線吊著,連帶著眼角的紋路都在微微抽搐。
“倒是個......新奇的體驗。”聖上的聲音裹挾在呼嘯的風裏,尾音不受控製地發顫。他的目光掃過腳下如棋盤般的皇城,又掠過遠處螞蟻般蠕動的追兵,最後才落在雪兒臉上。
雪兒看見他喉結微動——那是一個吞咽的動作。這位九五之尊的鬢角已被冷汗浸濕,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但他眉宇間的威儀卻分毫未減,反而因這險境更添幾分銳利。
聖上緩緩將右手負於身後,左手卻在寬大的龍袍袖中緊握成拳,微不可察地顫抖著,想必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
雪兒忽然抬眸,眼底似有霜雪凝結,“陛下可曾有過真心相待之人?是結發多年的皇後?還是寵冠六宮的貴妃?”
莫承乾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恍惚,“朕......”他喉頭滾動,這個最簡單不過的自稱,此刻卻像卡著根刺。
雪兒忽然逼近一步,“陛下日日坐在那金鑾殿上,可還記得真心......究竟是何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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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猛然攥住聖上腕間懸著的翡翠念珠,用力一扯,珠串應聲而斷,十八顆翡翠滾落塔磚,發出悅耳清響。
她抬腳碾碎一顆翡翠,“您執掌生殺大權,要誰生便生,要誰死便死,要任冰娶誰,他就必須聽命。”說著又一顆翡翠被踢下高塔,“可曾問過長樂公主,夜夜對著龍鳳喜燭垂淚的滋味?”
聖上臉色驟變,龍袍下的手臂青筋暴起。
“如今任冰用戰功換一紙和離,您明麵上是準了,暗地裏卻用莫須有的罪名欲將他置於死地!這就是您教萬民景仰的......君父之道?”
雪兒倏然欺近,朱唇幾乎貼上聖上耳廓,吐息如蘭卻字字如冰,“直到此言陛下仍在疑心是任冰主使?”
她低笑一聲,滿眼鄙夷的神色,“那個癡人至今仍將您奉若神明,便是夢回時分都不敢有半分不敬......”
她猛地後撤三步,一字一頓道,“可惜他瀝血守護的錦繡乾坤......早該換新天了!”
“你要替任卿行大逆之事?”聖上聲音陡然拔高,龍袍下的手指卻微微發顫。
“大逆?現在倒記得稱他一聲“任卿”了?陛下可曾數過,從金鑾殿到雁門關外,有多少個這樣的‘任卿’正用血肉為您築這太平盛世?”
“任家七代忠烈,滿門熱血都潑在您的朱牆之上!他十六歲執掌六扇門,十二年來,蕩平朝野奸佞時,他在;肅清江湖匪患時,他在;您要他斬逆鱗、碎反骨時,他何曾有過半分遲疑?!”
她忽然淒厲一笑,眼尾卻滾下兩行灼人的血淚,“陛下可知,您這‘天恩浩蕩’的賜婚,生生折斷了九霄鷹隼的翅膀,讓他夜夜困在這錦繡牢籠裏......對著不愛的女子,演什麽......夫妻情深?!”
莫承乾猛然憶起——那日長樂大婚前幾日,任冰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衙門裏。任漢文跪在禦書房外整整一夜,額頭磕得鮮血淋漓,“犬子與那江湖女子已許下白首之盟,求陛下收回成命......”
而自己呢?竟趁著任冰昏迷不醒,以“衝喜”之名,命首座禦醫用參湯吊著他一口氣,硬是讓侍衛架著他拜完了天地。
此刻聽著雪兒字字帶血的控訴,他忽然覺得胸口發悶。
原來這世上真有人,寧可不要榮華富貴,不要功名利祿,隻要......那一顆真心。
“你要如何?”他喉間滾出的聲音嘶啞如裂帛,仿佛每個字都沾著血氣。
“我要如何?我要陛下親筆禦批——允任冰卸甲歸田!不是乞骸骨,不是告病還鄉,是要讓這個被您折斷傲骨的將軍,光明正大地踏出這朱漆宮門!”
“這......當真是任卿本意?”
“嗬——”她唇邊溢出一聲淬了冰的冷笑,眼底譏誚如刀,“陛下如今倒要過問他的心意了?當年那道賜婚聖旨下達時,可曾問過半句?”
“罷了。”莫承乾閉了閉眼,龍袖下的手指微微發顫,“朕......準了。任卿現在何處?傳他入宮,朕親賜‘丹書鐵券’......許你們......江湖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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