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三劍同輝破九幽 肝膽相照斬仇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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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荷色身影踏著劍光翩然而下,衣袂當風,宛若驚鴻照影。她足尖輕點銅棍,一個回旋穩穩落在二人之間,魚骨劍在掌心轉出三朵寒梅。
“方才耳根發熱,定是兩位哥哥又在說雪兒壞話?”雪兒唇側梨渦在暮色中明滅,手中長劍卻已架住三根銅棍。
倪可笑朗聲大笑,劍勢陡然一振,“三妹來得正是時候!今日咱們兄妹聯手來會會這’金剛伏魔陣‘!”
“妙極!”雪兒纖腰一擰,魚骨劍倏然展開九節,如銀蛇出洞直取陣眼,“我倒要看看是他金剛伏三魔——”劍光過處,一根銅棍應聲而斷。
紅旭長劍如虹,與雪兒的魚骨劍在空中交錯,接道,“還是三魔伏金剛!”話音未落,二人劍招已與倪可笑的劍勢渾然一體,三柄長劍竟似心有靈犀般結成天羅地網。
八大金剛陣型驟亂。為首僧人怒喝,“重布‘八部天龍’!”卻見雪兒突然從懷中掏出一物——正是當年結拜時那枚銅錢,此刻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晚了。”
雪兒指尖一彈,銅錢“叮”地嵌入紅旭劍格,三柄長劍同時震顫,劍氣如怒濤狂湧,瞬間將八根銅棍震飛!
八大金剛悶哼一聲,踉蹌後退,首僧反倒被劍氣扯得單膝跪地。雪兒魚骨劍一挑,劍尖抵住他咽喉,梨渦淺淺,笑意卻冷,“敢傷我大哥二哥,你們是嫌命太長?”
“胡鬧。”一道寒芒乍現,雪兒的劍鋒被震偏三分。
任冰淩空落下,緋色衣袂翻飛間,已擋在八大金剛身前。他朝眾僧抱拳一禮,姿態恭敬,“我家妹子年少氣盛,衝撞諸位神僧,任某在此賠罪。”
話音剛落,山門處傳來一聲佛號。大慧方丈手持禪杖緩步而出,白眉微垂,朝任冰合十行禮,枯瘦的手指間纏著一百零八顆星月菩提,佛珠相撞發出細碎清響,“任施主,一別經年,風采更勝往昔。”
任冰當即收斂鋒芒,躬身還禮,“方丈謬讚。家師常言,大慧禪師‘閉門即深山’,今日得見,果然寶相莊嚴。”
他姿態恭敬,卻不著痕跡地向前半步,恰好擋在雪兒與寺門之間。
二人寒暄間,雪兒眸光一閃,指尖已悄悄勾住倪可笑的手腕——
“大哥,跟我來。”
可任冰卻似背後生眼,就在雪兒拽人的刹那,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三步之距竟縮地成寸,他已倏然切入二人之間。
任冰左手作勢整理袖口,玉白的指節卻不著痕跡地往雪兒曲池穴上一拂——那力道輕若鴻毛,偏生暗含巧勁,雪兒扣在倪可笑腕間的五指頓時如觸電般鬆開,倒像是她自己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鬆了手。
任冰指尖掠過雪兒腰間玉帶,在暗紋處似有若無地一勾,那枚鎏金扣便在他掌心跳了個轉。
俯身時,官袍上熏的鬆木香幽幽漫開,薄唇堪堪停在距雪兒耳垂半寸處,“這鎏金扣,都歪了......”
尾音拖得綿長,指尖突然發力將扣環正位,“哢嗒”一聲輕響後,他忽然低笑,“雪兒平時也該......注意些。”
最後三字咬得極輕,卻讓“注意”二字在空氣裏蕩出層層漣漪——分明是鎏金扣要端正,偏叫人聽出十成的弦外之音。
雪兒垂眸一看,那鎏金扣環分明是被他指尖帶歪的。
她黛眉微蹙,抬眼欲問,卻見任冰又不容拒絕地將她往身側一攬,緋色官袖翻湧如霞,帶著鬆墨香的暖意覆上她肩頭。
“風大。”他話音未落,一方素白絲帕已從袖中滑出。帕角繡著的並蒂蓮若隱若現,任冰的指節隔著絲帕撫過她眉心,力道輕盈如羽毛。
偏生那帕子根本是幹的——哪有什麽細汗要拭?倒是在倪可笑看來,活像是他正為雪兒拂去旁人沾染的氣息。
雪兒見他舉止反常,頓時明白他誤會了什麽,臉頰不由泛起紅暈,“我隻不過帶大哥入寺療傷而已。”
任冰唇角噙著三分笑意,將絲帕按進雪兒掌心。轉身時左手已狀似親熱地環過倪可笑肩頭,拇指卻精準地抵住他的大椎。
暗勁吞吐間,倪可笑隻覺一股寒氣直透經脈,赤錦袍下的肌肉繃如滿弓,竟在瞬間被封住了三處要穴。
“讓任某為倪教主引路,也是一樣。”任冰指下力道又添三分,偏生麵上仍端著溫潤如玉的笑,“請......”
他攬著倪可笑在前引路,二人玄赤相間的衣袂在風中糾纏翻飛。
雪兒落在三步之後,她眼尾餘光與紅旭一觸即分,二人目光在任冰背影上一落,默契地同時挑眉。
四人先後穿過三重朱漆山門,腳下青磚漸次從金剛紋變為蓮花紋,最後化作卍字不斷紋。
任冰引著三人繞過大雄寶殿繚繞的香火,轉而折入西側幽深的碑廊。
斜陽殘照裏,曆代高僧的舍利塔靜靜佇立,青石塔身上《往生咒》的刻痕被歲月磨得發亮,泛著青冷的光暈。
行至藏經閣轉角,任冰玄色官靴忽然碾碎一地槐香。他撥開垂落的槐枝,瑩白花瓣便簌簌落了滿肩。
小徑上積著厚厚的落花,每一步都陷在綿軟的香甜裏。偶爾風過,才露出底下青石板上陰刻的《心經》——“無掛礙故,無有恐怖”幾個字正好被任冰的官靴踏過。
盡頭卻是豁然開朗,竟是方丈禪院後的菜圃。任冰掀開一叢長勢過盛的紫蘇,露出後麵低矮的茅屋。茅屋前掛著曬幹的草藥,簷下擺著一雙沾滿泥土的草鞋。
一位挽著褲管、光著腳丫的老者正手持竹耙,彎腰在菜畦間除草,粗布麻衣上沾著新泥。
幾人駐足,雪兒更是凝神細看,恰逢一陣清風拂過。那人抬手拭汗的瞬間,她看清了那張臉——竟是那位曾經錦衣玉冠的王爺,此時的他額間還沾著片槐花瓣。
雪兒眸光微顫,眼前的景象與記憶中的畫麵層層交疊,雪兒見過這位王爺指揮若定的淩厲模樣,也見過他宴飲時金樽對月的奢靡,還見過他折扇開合間盡是風流意氣。
可如今眼前人竹簪束發,麻衣草鞋,哪裏還有半分天潢貴胄的影子?晨鍾暮鼓的熏陶不過兩日,竟能將人雕琢至此?
雪兒眸中漾起溫柔漣漪,唇角不自覺微微揚起。任冰忽地傾身貼近,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慵懶的戲謔,“這麽喜歡這裏?不如我辭了差事,陪你在此種菜誦經可好?”
她頰邊飛起薄紅,正要作答,卻見任冰已轉身向著菜畦拱手,“九爺,今日帶了幾個朋友來訪。”
莫承淵聞叫這才緩緩直起腰身,沾著泥土的手掌在粗布衣襟上擦了擦,合十行禮,“阿彌陀佛,”他眉眼間盡是平和笑意,“貧僧‘慧明’,諸位施主有禮了。”
他不著痕跡的將幾人形態盡收眼底,又道,“寒舍簡陋,諸位若不嫌棄......”話音未落便轉身進屋,片刻後他捧著兩個蒲團出來——蒲團邊緣的葦草支棱著,其中一個還打著醒目的藍布補丁。
慧明將蒲團遞給任冰時,“隻有這兩個。”
倪可笑赤錦袍下的手指倏地收緊,他萬沒想到昔日興風作浪的九王爺,如今竟會捧著兩個破舊蒲團,赤腳站在菜畦邊說出這般話。
滿腔仇火霎時凝在喉頭,燒得眼眶發紅。
任冰接過蒲團的手指微微發僵——這兩個蒲團分明是寺中最下等的粗麻所製,“九......大師客氣了。”他喉結滾動,終是撩袍坐下,卻將另一個蒲團推向雪兒。
倪可笑突然嗤笑出聲,赤玉蓮花冠在陽光下血一般刺目,“好個席地而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