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怪頹然跪地，膝下青石寸寸龜裂。他嘴角不斷溢出黑血，渾身經脈被任冰的封穴手法鎖死，卻仍扯著嘶啞的嗓子發出夜梟般的笑聲。
    倪可笑劍鋒直指其咽喉，雙目通紅，厲聲問道，“萬俟老賊！我祖父倪昊天隱姓埋名三十載，最終仍難逃毒手。上月家父又突然暴斃——這一筆筆血債，可都是你在幕後操縱？”
    萬俟怪緩緩抬頭，渾濁的眼珠裏閃過一絲詭譎的光，“倪家小子......”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噴出的血沫濺在倪可笑的劍刃上，“你當真以為......你那位德高望重的父親......是什麽正人君子？”
    “住口！”倪可笑眼中血絲暴起，手腕猛然發力。劍鋒寒光乍現，“唰”的一聲，萬俟怪右耳上半截應聲而落，“休想汙蔑先父！”
    斷耳處鮮血噴湧，瞬間染紅了萬俟怪半邊鬢發，在白淨的麵頰上勾勒出猙獰的血痕。
    他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反而扯開染血的嘴角，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這一劍......倒有幾分......倪昊天的狠勁......”
    笑聲牽動內傷，又咳出幾口黑血，他抬起顫抖的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沫，渾濁的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小娃娃......你若連這點真相都承受不住......不如永遠活在......你爹編織的謊言裏......”
    任冰接道，“萬俟怪，你若肯從實招來，尚可求個痛快。否則，以你所犯罪行，淩遲三千刀都算便宜了你。”
    “哈哈哈......老夫以這年輕俊美的容貌縱橫江湖幾十載......早就活膩了......”他陰鷙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反倒是你們......像無頭蒼蠅般在老夫布下的迷局裏亂撞......這模樣......當真可笑至極......”
    雪兒見萬俟怪這般猖狂，眸中寒芒如冰刃出鞘，右足已蓄勢待發。就在她抬腿欲往萬俟怪肩頭踹去的刹那，忽覺腕間一暖——任冰的指尖已如春風拂柳般覆了上來。
    他五指修長有力，掌心溫度透過薄紗衣袖傳來，既帶著三月暖陽般的熨帖，又暗含千鈞之力般的克製。
    在旁人眼中，這不過是俠侶並肩而立；唯有雪兒能讀懂他指尖的密語——拇指輕按她腕間太淵穴，食指在她尺骨處規律地輕叩。
    這一記輕叩如醍醐灌頂，令她驟然清醒——萬俟怪若就此斃命，那些深埋多年的秘密，那些血淚交織的真相，隻怕都要隨著這老賊最後一口氣，永遠湮滅在沉月湖之中了。
    幾人幾乎同時向前踏出一步，六道身影如天羅地網般驟然收緊。刹那間，六重威壓如淵渟嶽峙般傾軋而下——
    萬俟怪在這六重威壓下劇烈咳嗽，噴出的血沫在青石板上蝕出細小的孔洞。
    他抬頭環視眾人，渾濁的眼中竟浮現出詭異的滿足，仿佛早料到這場圍獵。夜風掠過湖麵，吹散他嘶啞的笑聲，“好，娃娃們坐穩了，聽爺爺......給你們講講......”
    萬俟怪染血的手指緩緩點向陸昭蘅，“淩女俠，你當真以為......令尊是染疫而亡麽？”
    不待她回應，那枯爪般的手又轉向倪可笑，“倪教主......你口口聲聲要報仇......可知你父親倪中天才是真正的叛徒！他假意歸順朝廷......暗中卻以‘血淬邪術’煉製邪兵......妄圖複辟前朝！你祖父發現後......”
    話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扭頭看向公主，渾濁的眼中迸發出駭人的精光，“就連尊貴的公主殿下......也有見不得光的秘密！倪昊天手中......握著能證明皇室血脈不純的鐵證！”
    最後，他陰冷的目光落在雪兒身上，“小丫頭......四年前金府盜珠......你真以為憑你那三腳貓功夫......能突破十二重守衛？”
    雪兒聞言冷笑一聲，明月短劍在掌心輕轉。她微微揚起下巴，眼中閃過一絲譏誚，“老匹夫，你當真以為這等粗淺伎倆能瞞得過誰？我早就知道自己當了棋子。”
    萬俟怪臉上的笑容一僵，雪兒見狀，眼中譏諷更甚，“怎麽？很意外麽？”她突然俯身，劍尖挑起萬俟怪的下巴，“你以為全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
    任冰注意到萬俟怪太陽穴暴起的青筋，知道雪兒這招攻心之術已然奏效。果然，老魔頭嘶聲吼道，“那你可知......為何偏偏選中你？”
    “為什麽？”
    萬俟怪突然渾身痙攣，麵容扭曲成詭異的笑容，七竅中噴湧的黑血如同活物般在青石板上蜿蜒爬行，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他轟然倒地的瞬間雙手仍死死抓住雪兒的裙角，喉間擠出最後幾個氣音，“你......是......慕......”
    任冰迅捷俯身，單膝點地，二指並攏按在萬俟怪頸側，指腹傳來的微弱脈動轉瞬即逝。
    “服毒自殺了。”他沉聲宣布，聲音恰到好處地蓋過了萬俟怪臨終的囈語。指尖內力暗吐，將那截被攥住的裙角震為齏粉。
    雪兒低頭看著裙擺殘留的血手印，又瞥了眼任冰緊繃的側臉。她分明看見他按在萬俟怪頸間的手指，在說“服毒自殺”時微不可察地加重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