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奸夫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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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幹線如同銀色的箭矢,劃破夜色,穩穩停靠在東京站。
    車門打開,喧囂的人潮瞬間湧出。
    林決明和黑川龍葵隨著人流走下站台,武藤光子如同無聲的影子,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阿葵,”林決明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身邊的少女,“你先回公寓吧。我和光子還要去池袋一趟。”
    黑川龍葵抬起頭,清冷的眸子映照著車站明亮的燈光,她看了看林決明,又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武藤光子,輕輕點了點頭:“好。”
    她知道林決明是去處理緊急病患,自己跟去或許不便,有武藤光子同行,安全至少無虞。
    “請路上小心。”她低聲補充了一句,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這三天的名古屋之行,雖然她依舊話不多,但兩人已經沒有了隔閡,變得和熱戀情侶一樣。
    “嗯,我知道。”林決明看著她,“回去好好休息。”
    兩人在地鐵站的入口處分道揚鑣。
    黑川龍葵走向通往我妻公寓方向的線路,武藤光子對她微微頷首,隨即快步跟上林決明,匯入前往池袋方向的人流。
    黑川龍葵站在原地,看著林決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中莫名生出一絲空落落的感覺,仿佛名古屋那短暫的寧靜溫暖被驟然抽離。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點異樣,轉身走進了地鐵閘機。
    ——
    林決明和武藤光子搭乘地鐵,很快抵達了池袋西口站。
    按照神穀隆子發來的地址,他們來到了一片相對安靜的住宅區,找到了那棟略顯陳舊的公寓樓。
    剛走到樓下,就看到神穀隆子正抱著孩子,焦急地等在門口。她臉色蒼白,眼圈紅腫,看到林決明如同看到救星,立刻迎了上來。
    “大林先生!哦,還有武藤小姐,你們終於來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如釋重負,“快、快請進!”
    她引著兩人上樓。
    公寓不大,但收拾得幹淨整潔,充滿了生活氣息,隻是此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焦慮和不安。沙發上散落著兒童退熱貼、體溫計和藥瓶。
    神穀隆子騰出一隻手去給兩人倒茶。
    林決明問道:“伊伊怎麽樣了?”
    “還是燒得厲害……”神穀隆子將懷裏的孩子小心翼翼遞給林決明看。
    伊伊此刻小臉燒得通紅,嘴唇幹裂,閉著眼睛,呼吸急促而微弱,偶爾發出難受的囈語,整個人蔫蔫的,看起來十分虛弱。
    林決明眉頭緊鎖,伸手輕輕探了探伊伊的額頭,觸手滾燙。他示意神穀隆子將孩子放在沙發上,自己則蹲下身,仔細檢查。
    他先是觀察孩子的麵色、口唇、指甲,然後輕輕翻開眼皮看了看,又仔細查看了她的舌苔——舌質紅,苔少而幹。
    最後,他屏息凝神,將手指輕輕搭在伊伊纖細的手腕上,感受著她的脈搏。
    脈象細數,略顯浮滑。
    “神穀太太,”林決明一邊檢查一邊問,“醫院具體怎麽說的?所有的檢查報告能給我看看嗎?”
    神穀隆子連忙將一疊檢查報告和病曆本遞給林決明,語速飛快地說道:“跑了三家大醫院了,兒科、內科都看過了。抽血化驗、拍胸片、甚至都做了更詳細的免疫係統檢查……醫生說白細胞有點高,但也不是特別離譜,說是病毒感染的可能性大,但奇怪的是找不到具體的感染灶。用了抗生素、抗病毒藥、退燒藥……效果都不好,體溫降下去沒多久又升上來,反反複複快半個月了!最後……最後那個老專家說,可能是……‘周期性發熱綜合征’。”
    她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迷茫:“專家說這是一種原因不明的罕見病,可能和基因有關,目前……目前沒有什麽特效的治療方法,隻能對症處理,發燒就吃退燒藥,熬過去,有的病人過一段時間自己就好了……可是林君,伊伊還這麽小,一直這樣燒下去怎麽得了!我看著她的樣子,心都要碎了……”說著,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林決明快速翻閱著那些檢查報告。
    正如神穀隆子所說,各項指標雖有輕微異常,但確實不足以解釋如此頑固和長時間的高熱。
    他心中卻漸漸明晰。
    他放下報告,目光沉靜地看向神穀隆子:“隆子,你別太擔心。依我看,伊伊這病,在西醫裏或許難找病因,但在我們中醫看來,並非無解。”
    “真的嗎?”神穀隆子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急切地問,“大林先生,伊伊到底是什麽病?”
    “不是罕見的基因病,”林決明語氣肯定,“依她的症狀——長期低熱偶爾高熱)、午後或夜間加重、手足心熱、口幹舌燥、煩躁哭鬧、舌紅少苔、脈細數——這是典型的‘陰虛發熱’。”
    “陰虛發熱?”神穀隆子對這個詞感到陌生。
    “簡單說,就是孩子體內的‘陰液’不足了。”林決明耐心解釋,“陰液可以理解為身體裏起到滋潤、涼潤作用的物質和能量。就像一個小鍋爐,下麵的火陽氣)可能並不大,但因為鍋裏的水陰液)太少了,所以很容易就燒幹、燒燙。伊伊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並非外界病菌入侵多厲害,而是她自身滋潤降溫的能力不足了。所以用抗生素、抗病毒藥效果不好,因為沒解決‘缺水’的根本問題。”
    神穀隆子聽得似懂非懂,但林決明沉穩自信的語氣讓她莫名安心:“那……那該怎麽辦?”
    “不需要吃藥,更不用擔心是什麽疑難雜症。”林決明微微一笑,語氣輕鬆下來,“調理一下就好。重點是滋陰潤燥,補充津液。”
    他拿出紙筆,一邊寫一邊說:“我給你寫幾個簡單的食療方子。一是‘銀耳雪梨湯’,銀耳滋陰,雪梨潤肺清熱,加點冰糖調味,每天當水喝。二是‘甘蔗馬蹄水’,清熱生津。多吃些粥、湯麵、蔬菜水果,避免油膩辛辣和溫燥的食物。這樣調理一段時間,把陰液補上來,虛火自然就退了,體溫也會恢複正常。”
    神穀隆子接過方子,如同捧著救命符咒,連連點頭:“好!好!我記下了!銀耳雪梨湯,甘蔗馬蹄水……我明天一早就去買!”
    就在這時,公寓的門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一個穿著西裝、滿臉疲憊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正是神穀隆子的丈夫,神穀健一郎。
    他看到客廳裏的情景,尤其是看到蹲在沙發旁、離自己妻子很近的林決明,不由得一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隆子,這是怎麽回事?那個男人,那個針灸師為什麽會在這裏!”
    神穀健一郎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和警惕,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林決明。
    他最近因為工作壓力和女兒生病的事情,心情本就煩躁,此刻看到家裏出現陌生男人,而且妻子眼睛紅腫,顯然是剛哭過,一種不好的猜測瞬間湧上心頭。
    “健一郎,你回來了。”神穀隆子連忙起身,有些慌亂地解釋,“大林先生,是我請來給伊伊看病的……忘記告訴你了,我沒想到你今晚這麽早回來。”
    “看病?”神穀健一郎打斷她,語氣充滿懷疑,“區區一個針灸師?大醫院的醫生我們都看遍了!他算哪門子醫生?而且這麽晚跑到家裏來……不懂得避嫌嘛?”
    他的目光落在林決明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隆子,你老實告訴我,他到底是誰?你是不是背著我……”
    “健一郎!你胡說什麽!”神穀隆子又急又氣,臉漲得通紅,“大林先生真的是來給伊伊看病的!他很厲害的!他剛才說伊伊不是那個什麽綜合征,隻是陰虛發熱,用食療就能調理好!”
    “食療?”神穀健一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怒氣更盛,“胡說八道!那麽多專家教授都查不出來的病,他看一眼就知道?還用吃的就能治好?隆子,你是不是被人騙了?!我看他根本就是個騙子!或者這隻不過是個借口……你們根本就是奸夫淫婦!”
    他越說越激動,竟口不擇言起來,懷疑的目光在妻子和林決明之間來回掃視。
    “健一郎!你太過分了!”神穀隆子氣得渾身發抖,眼淚再次湧出,“你怎麽能這麽想我!怎麽可以這樣侮辱大林先生!”
    林決明緩緩站起身,麵色平靜地看著神穀健一郎:“神穀先生,請你冷靜一點。我理解你擔心女兒的心情,但請不要無端猜測,侮辱你的妻子和我。我是一名針灸師,基於我的專業判斷,伊伊的情況並非不治之症。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拭目以待。”
    “哼!裝神弄鬼的東西!”神穀健一郎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解釋,反而覺得林決明是在狡辯,他猛地上前一步,竟伸手想去抓林決明的衣領,“你給我滾出去!離我老婆孩子遠點!”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林決明,旁邊一直沉默的武藤光子動了。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眾人隻覺眼前一花,也沒看清她具體做了什麽,隻聽神穀健一郎“哎喲”一聲痛呼,伸出的手臂已經被反擰到身後,整個人被一股巧勁壓得彎下腰去,動彈不得,臉上露出痛苦和驚駭的表情。
    “放開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神穀健一郎又驚又怒,掙紮著吼道。
    武藤光子麵無表情,手上的力道恰到好處地控製著他,讓他無法掙脫又不至於受傷。
    他看向林決明,等待指示。
    神穀隆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向林決明鞠躬道歉:“對不起!大林先生!對不起!我丈夫他……喝多了。請千萬別介意!”
    林決明看著被製住的神穀健一郎,又看了看不停道歉的神穀隆子,心中歎了口氣。他知道繼續留在這裏隻會讓場麵更加難堪。
    “光子,放開他吧。”林決明淡淡道。
    武藤光子立刻鬆手,退後一步,重新恢複到那種毫無存在感的警戒狀態。
    神穀健一郎揉著發痛的手臂,驚疑不定地看著武藤光子,又看看林決明,似乎終於意識到這兩個人並不簡單,但他嘴上仍不肯服軟:“你們……你們給我等著!”
    林決明沒有理會他的狠話,隻是對神穀隆子說:“神穀太太,方子你收好,按我說的去做。如果三天後伊伊的發熱情況沒有明顯改善,或者有任何其他變化,隨時聯係我。”
    “大林先生,真的非常抱歉!今天真是……真是非常抱歉!”神穀隆子羞愧得無地自容。
    “其他的不重要,照顧好孩子。”林決明說完,對武藤光子示意了一下,兩人轉身離開了公寓。
    身後傳來神穀健一郎壓抑的怒吼和神穀隆子低低的啜泣聲。
    走在池袋夜晚的街道上,林決明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陣疲憊。醫生的職責是治病救人,但有時卻不得不卷入患者家庭複雜的漩渦之中。
    雖然他曾經和神穀隆子之間,確實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扯,但是今天他隻是單純來看病的。
    林決明抬頭看了看東京夜晚灰蒙蒙的天空,淡淡說道:“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