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賈環母子到時，榮禧堂內外已經站滿了人。
    趙姨娘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這次珍大爺請客，為何點名叫她和環兒也去。
    雖然榮禧堂這邊趙姨娘常來，但受邀參與這樣的場合還是頭一回。
    兩個丫鬟一挑簾，趙姨娘在前，賈環在後，兩人一並入內。
    外間的諸多丫鬟都是麵露驚異之色。
    鴛鴦對平兒小聲道：“你瞧著沒，環三爺怎麽變了個樣子？”
    平兒點頭道：“昨兒晚上我們就瞧著了……三爺眉眼還是舊眉眼，但象是長開了，這一陣子沒見這個頭竄出老高，現在瞧著比寶玉都高了不少。人長開了，膚色也變亮澤了許多，可能還習武了？身手看著矯健輕靈，和我們小時候見的老國公的護院差不離的樣子。”
    一旁的紫娟，翠縷，琥珀，珍珠幾個，俱是點頭。
    她們小時候，賈代善在世時，經常可以看到身經百戰的精銳出入賈府。
    賈環現在的身形姿態，確實是和那些精銳武將有些相似。
    鴛鴦先是點頭，接著又忍不住小聲道：“可是我覺著，環兒怕是比那些精兵大將還要厲害幾分的樣子。”
    平兒失笑道：“這也說的太過了……”
    眼珠一轉，平兒又是小聲笑道：“莫非你這妮子瞧上了環兒？倒也不是不行，看環兒的樣子將來怕是個有出息的。”
    “死丫頭，你怕是在找死。”
    鴛鴦氣的漲紅了臉，出掌撓平兒的癢癢。
    襲人木著臉在一旁不言語。
    她一顆心隻放在寶玉身上。
    賈環出色，襲人內心隻有隱隱的不安。
    ……
    賈環信步走進闊大的榮禧堂。
    記憶中，這種地方他來的還真不多。
    榮禧堂北邊就是賈母居處，寶玉和黛玉是從小住在賈母院裏。
    除了這兩人，便是三春姐妹也沒有這待遇。
    倒是史湘雲，小時候也會被接來住，同黛玉住在一處。
    抬眼看去。
    正中坐著一個須眉俱白，臉相富態的老婦人，四周站著幾個同樣頭發花白的嬤嬤。
    正中這位，便是賈母了。
    賈母臉上也有些詫異。
    賈環的身高體貌氣質神情都變化極大。
    不過轉念一想，少年人長的快很正常，算算時間，賈母已經兩三個月沒見賈環了。
    “環兒來了，且坐吧，一會子大太太二太太她們到了咱們就走。”
    賈母神色平淡，並沒有因賈環的變化就多說什麽。
    賈環再優秀又如何？
    庶子而已，能和她的寶玉比？
    至於趙姨娘……
    賈母壓根沒有和這個妾侍說話的心思。
    賈環的目光，也隻是從這老太太身上一掠而過。
    他看的是黛玉和寶釵。
    黛玉今日穿的是月白色交領蘭花刺繡長襖，湖藍印花披肩。
    雖是暮春初夏，但黛玉這等氣血不足的身體，要比一般人怕冷一些。
    體態風流，身姿窈窕。
    膚色白膩，煙眉，櫻唇，蛇腰，削肩。
    論相貌一等，氣質更是有一種文人雅士的林下風致。
    寶釵則穿的是慣常的鵝黃色交領長衫，也不太佩戴首飾之類，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卻也自有一番雍容華貴的氣韻。
    除此，湘雲嬌憨。
    探春相貌不遜諸女，但氣質稍嫌平常。
    迎春，惜春，則更平常。
    當然，這平常是與黛玉，寶釵比，比起普通女子，賈家諸女仍可算天姿國色。
    若非如此，孫紹祖那中山狼也不會花大代價謀取迎春。
    諸女眼神也掃過賈環。
    昨夜燈火下看，隻覺得變化大，模樣也順眼了。
    今天再看，諸女心驚。
    賈環長身而立，狀如青鬆。
    氣質自信從容，不卑不亢。
    膚色如玉，眉眼俱開，五官協調的同時，自有一股難言的氣質。
    所謂翩翩佳公子，不外如此。
    相比之下，寶玉就嫌有些不成熟，胭脂氣了。
    賈母在前，眾人不敢言聲。
    但內心無不是一個想法：這一下可把寶玉都比下去了。
    ……
    王夫人與邢夫人一道前來。
    賈赦，賈政當然都不會過去。
    原本王夫人與邢夫人說笑而來。
    看到賈環時，王夫人先是一怔，接著眼中顯露詫異，憤怒，狠毒等諸多複雜神色。
    這種情緒激蕩，對王夫人來說很少見。
    而且隻是短短一瞬。
    旁人看到的，隻是王夫人神色平淡，甚至是木然。
    禮佛的中年婦人，慣常就是這表情。
    隻有賈環擁有靈識，抓住了這婦人短短一瞬的失態。
    “走吧。”
    賈母興頭很高，笑道：“難得珍兒這一請，咱們趕緊擾他們去。”
    眾人俱是湊趣，一並大笑。
    很快有仆婦抬著肩輿軟轎過來，賈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等紛紛上轎。
    其餘眾人相隨步行。
    賈璉，賈蓉已經迎了上來伺候著。
    再有賴大，賴二，並林之孝，周瑞，王善保等管家執事和管事娘子們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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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多嬤嬤簇擁賈母，娘子們圍在王夫人和鳳姐兒身旁。
    諸多大丫鬟，小丫鬟，跟隨著自己的主子。
    便是外來的黛玉，寶釵，也各有丫鬟拿著應用物品跟隨。
    相形之下，賈環和趙姨娘母子身邊隻有小吉祥，小鵲兒跟隨。
    也沒有什麽應用之物，寒酸之態盡顯。
    母子二人，在榮國府的待遇一向如此。
    若不是賈珍點名，這一次赴宴，賈環多半都沒資格過去。
    賈環隻覺得好笑。
    大廈將傾，內爭不止。
    這些婦人心機就在內鬥上了。
    相比魔宗的聖子之爭，這裏的一切跟開玩笑一樣。
    一念及此，心態又有一變。
    ……
    不遠處，黛玉和寶釵都看過來。
    無形中，她們感覺到了一些異樣。
    來自賈環。
    這個信步而行的少年，看著寒酸，但那種瀟灑出塵之姿，卻是把被一群鶯鶯燕燕圍在當中的寶玉甩出一百條街去。
    黛玉心中暗歎。
    此時的寶，黛二人尚無超過兄妹之情的感情。
    最少在黛玉這裏是如此。
    得林如海病逝，托孤榮國府，黛玉和寶玉是真的有潛藏的婚事之約，黛玉才真的考慮與寶玉的情感發展。
    在此之前，就是純粹的兄妹之情。
    甚至寶釵前來，黛玉在開始的誤會後，也是與寶釵相交莫逆。
    若是當時有婚事考慮，有男女之情，黛玉無論如何也不會這般大方。
    倒是此時……
    黛，寶二人看了一會，又是彼此對視一眼。
    接著就是轉過眼光，不再多看。
    兩個少女，都是鍾靈毓秀所生，對賈環展現出來的風度氣質，簡直是怦然心動。
    也就隻是略有心動，以黛玉，寶釵的心性和教育，普通男子入不得她們的眼，但就算再出色的男子，想叫她們真正傾心，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成。
    況且數月前賈環還是一頑劣少年，心有印記，想完全改觀，還需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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