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對投注過來的目光，心中有所感應。
    也是暗笑。
    他修魔並不會性格扭曲，是人駕馭功法，而不是功法駕馭人。
    若是後者，談什麽與道合真，直指道祖境界的無上大道？
    穿至紅樓世界，賈環最想要的便是帶著黛玉，寶釵幾個脫離苦海，遠離賈家這種齷齪無能的小人。
    兩女關注自己，甚至產生仰慕之情，這自是最好不過。
    攝魂等法，賈環當然不可能用在黛玉和寶釵身上。
    順其自然便好。
    ……
    寧國府與榮國府相加有數裏，從榮禧堂到寧國府後園，眾人足走了小半個時辰方到。
    賈珍和尤氏，秦可卿等人已經在會芳園等著。
    牡丹花確實開的正豔。
    加上四處花樹，山石，流水。
    還有掩映其中的亭台樓閣，和榮國府後園略有不同，別有意趣。
    寧，榮二府有活水，這在國公府邸都罕見。
    甚至有不少親王，郡王府邸也沒有活水引入。
    賈家兩府，當年何等顯貴，也襯托出現在何等落魄。
    隻是這群人自我感覺還是良好，絲毫不知危機將至。
    ……
    賈珍對賈母等人兜頭一揖後，就是把眼光投向賈環。
    也是暗暗心驚。
    變化何其大也。
    對這個一臉剛愎神色的賈家族長，賈環並不關注。
    雖則對方一直是瞄向自己。
    賈環隻看向侍立在旁的年輕女子。
    真是驚豔不已。
    粉色織金繡杜絹的褂子，內裏是大紅羅色百鳥迎春羅裙，烏黑長發發澤黑亮垂下，五官精致，膚色白膩，兩雙眼似有情又無情，含有煙雲之色，整個人似有驚人媚態，真的是麗色天成，柔媚刻骨。
    和黛玉的林下風致，寶釵的落落大方相比，另有雅趣。
    賈母笑吟吟對賈珍道：“珍哥兒，今兒可生受你了。”
    “老太太說什麽話來，請都請不到的，大夥兒先逛逛，一會兒到戲樓喝酒，知道老太太怕吵鬧，沒請戲班，就請了一班變小戲法的，解悶取樂罷了。”
    “這便很好了。”
    眾人一時就要散去。
    此時鳳姐兒突然走到眾人身前，笑道：“珍大哥，今天這一席酒必有說道，咱們哪不如明人不說暗話，先把話說明白了的好。要不然，這酒我竟不敢喝，怕珍大哥說是喝了酒還不識好歹，要我還上一百頓，一千頓，這可不成。”
    賈母聽的大笑，指著鳳姐兒道：“你這猴兒，你珍大哥請咱們逛園子喝酒，還能有什麽說道不成？果真有，這會子不說，咱們一會就裝傻不理他。”
    賈環聽的都是佩服。
    賈母明顯聽出鳳姐兒話裏的不對。
    這話看似替賈珍解圍，其實是把賈珍將死了。
    意思便是叫賈珍有話趕緊說，別一會兒自討沒趣。
    賈珍麵色一陣青，一陣紅。
    看看笑吟吟的賈璉和鳳姐兒。
    心裏恨不得掐死這兩人。
    賈珍心裏也是明白……
    自己明麵上請榮府的人，實際上想暗中逼迫賈環的事，怕是做不成了。
    也是平素裏賈珍素不和賈環往來。
    這一次卻點名請了賈環母子。
    事有異常，到底沒瞞過鳳姐兒這猴精。
    也是因鳳姐管家，自有一群替她打聽消息的耳目。
    賈珍無奈一笑，說道：“確實今日還有些計較……”
    一邊引領眾人到一處賞花看景的閣子裏坐下，賈珍一邊將賈環置產業的事說了。
    聽說賈環的糖鋪一天能賺過千兩，所有人都驚了。
    賈母是驚，王夫人則是又驚又怒，她萬沒想到，自己一直看在眼皮底下的庶子，居然有翻出自己手掌的一天？
    王夫人瞬間下定決心。
    賈環的產業一定要歸於公中！
    而且此後一定要將此子看嚴實了，不可再給賈環翻出自己手掌心的機會！
    邢夫人眼中滿是貪婪的眼光，她恨不得飛奔過去請賈赦前來爭一爭。
    李紈眼中隻有些許好奇，此外就是雲淡風輕。
    黛玉和寶釵眼中都滿是驚訝之色。
    黛玉雖在深閨，卻知道這產業收入可不是容易來的。
    寶釵更是驚奇無比。
    身為商家之女，寶釵深知做買賣有多難。
    薛家失了皇商壟斷地位後，豐字號已經連年虧損。
    怪不得賈環有現在的氣度神情。
    腰纏萬貫如同腹有詩書，一樣能使人自信。
    ……
    賈環居然有此本事？
    迎春，惜春，俱是驚奇。
    探春也是驚奇，眼中略有憂色。
    但並無回護賈環之意。
    在她看來，這產業是不是環兒的並不要緊，被賈珍點出，被家族拿回歸於公中，也反正有賈環一份子便是。
    探春頗有氣度，短暫管家時為人稱道，但……
    其實心機本領比鳳姐差遠了。
    也遠遠不及黛玉，寶釵。
    趙姨娘原本是一臉謹慎小心，也略微有些高興和得意。
    此次受到邀請，在她看來是環兒有長進，所以被族長珍大爺高看了一眼，連帶著她也有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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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居然是當眾揭穿賈環在外有產業。
    用意明顯。
    趙姨娘眼圈微紅，十指絞著手帕，臉上滿是不安惶懼。
    賈珍，賈璉，鳳姐，還有賈母，邢夫人，王夫人……這麽多府中真正掌權的人在，她一個姨娘能如何？
    一個當娘的，根本護不住兒子，這種惶懼無助的心理也隻有當娘的才明白。
    不遠處，李紈牽著賈蘭，微微搖頭，低聲一歎。
    ……
    鳳姐，賈璉相視一笑。
    兩人俱是得意。
    要不是打探出來底細。
    今天卻是叫賈珍給哄騙了。
    現在麽……這產業當然是歸榮國府！
    揭穿此事，眾人當然無心再遊園玩樂。
    賈璉派小廝飛速跑回榮國府，去請賈赦，賈政。
    待各人到戲台二樓坐下時，賈政也趕了過來。
    賈赦沒來。
    這人很知趣。
    貪婪難免，但有賈母，賈政，王夫人等人都在，哪有他的機會？
    憑白做惡人，好處落不到多少。
    賈赦著墨不多，但幾處描述，此人的自私自利，涼薄狠毒躍然紙上。
    這是個壞人，並不是蠢人。
    ……
    眾人齊坐，氣氛頗為壓抑。
    趙姨娘看著賈政，眼中滿是祈求之意。
    賈政根本不管趙姨娘，他麵色難看，跺腳對賈環道：“好畜牲，居然瞞著這府裏上上下下做這等事？父母在，不置產，你的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王夫人陰沉著臉道：“環哥兒哪肯讀書？在族學便是弄的烏煙瘴氣，代儒族叔提起來就是搖頭歎息，有今日之事也不奇怪。老爺，該令他交出糖鋪，然後到祠堂謝罪，禁足不得外出，以為來者之戒。”
    賈母麵色要稍許好看些，隻道：“環兒交出這鋪子，也就罷了，小孩子在外有能為，總歸是好事情。”
    賈璉在旁笑吟吟道：“環弟，你畢竟還小，安心讀書，鋪子還是交給我打理，錢是公中的，將來少不了你那份。”
    不光是賈環麵色淡然，賈珍都是眼露寒光。
    合著這產業榮府全拿走，沒有寧府的事？
    自己今天張羅這酒宴，豈不成了笑話？
    賈珍看著賈環，故意道：“環兒，大兄我身為賈家一族族長，聽說這鋪子是你的之後，可是用心張羅了一番，請了不少官兒喝酒，賠累了不少人情，要不是為兄還有些臉麵，怕是早就被人把這鋪子啃的骨頭渣子也不剩了。”
    賈母人老成精，哪能不懂賈珍的意思？
    但叫榮國府把眼看要到嘴的肥肉讓出來，也是絕不可能。
    賈母嗬嗬一笑，對鳳姐兒道：“你珍大哥的話聽到沒？一會兒將我的私房體已拿幾千兩，給你珍大哥把虧空給補上。”
    賈珍眼中滿是寒芒，麵色鐵青，心中狂怒。
    鳳姐兒知道賈母是給她做人情，當下便笑吟吟道：“珍大哥也是自己人，又是咱們賈家族長，衛護著族中子弟，在外頭事情多，排場大，花銷大，依我說，環哥兒的這鋪子，每個月拿個三千兩給珍大哥，老祖宗覺得如何？”
    賈母笑道：“你這猴兒倒是會做人情，既如此說，也罷了。珍哥兒，你父親不在家，老婆子就這麽定了，你看怎麽樣？”
    按賈珍的想法是要拿一半，一年十幾萬最少。
    但現在看來也就幾萬銀子……
    賈珍臉色陰晴不定，卻隻能道：“老太太說話，我豈能不依？這事，就這麽定了。”
    榮國府勢大，別看賈珍是族長，他不過三等將軍，和賈母這國公夫人差遠了。
    便是賈敬在此，也是賈母晚輩，照樣得聽吩咐。
    加上榮國府勢大，背後還有王子騰支持，榮國府和保齡侯府，薛家，還有開國八公各家間的交情，也不是寧國府能比的。
    畢竟賈源，賈演這兩個老國公死後，賈代善又因功封為國公，賈代化隻是京營節度使，一等將軍，差距還是不小的。
    賈珍轉向賈環，越看越是膩味。
    當下賈珍冷冷的道：“環兒，怎麽還楞著不動？族中長輩們商量好了，你可聽到了？一會兒你就去知會趙國基，將賬本契照等物都拿到榮國府，交給你璉二哥和二嫂子！你可不要牛心左性，覺得這產業是你弄出來的，告訴你，沒有賈家護著，你以為這鋪子能安生開下去？京師重地天子腳下，多少權貴之家，哪一家不要增添產業傳給子孫？普通人開這鋪子，別說產業了，便是命也是保不住！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原本賈珍說話能客氣些。
    但打算好的如意算盤落空。
    雖說一年能多幾萬，但和期待中的一年十幾二十萬兩銀子的收入相差極遠。
    被老太太和鳳姐兒，賈璉等人壓製。
    賈珍心中滿是怒火。
    對賈環說話，不光不客氣，甚至是居高臨下，語帶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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