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你還活著……這一點就比什麽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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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燭台上,九支紅燭燃得正旺,卻照不亮浴池中那襲浸水的喜服。茜紗上金線繡的並蒂蓮浸得發透,像被揉皺的血滴,浮在水麵上隨波晃出細碎金光。林喚兒蜷縮在漢白玉池壁旁,烏發濕漉漉貼在頸側,珠冠歪斜著墜在水裏,碎鑽在發間折射出冷冽的光,比她眼中的恨意還要涼上三分。
楊源握著鎏金湯勺的手懸在半空,勺裏的桂圓紅棗湯正冒著熱氣,卻抵不過她眼底的寒霜。三日前如風冒雨帶回的密報還在案頭攤著,那行"林幻城乃女身,遇水現形"的朱砂字被指痕揉得發皺,此刻卻在燭火下泛著妖冶的紅,像極了他強令宮人將她從林府喜房中劫來時,她唇角咬出的血痕。
那夜如風帶著剩餘暗衛去打探消息的時候,無意發現小青這個關鍵人物,她道出林幻城就是林喚兒的秘密,道出她林喚兒的體質秘密,遇水就會變成女子,楊源那時候還不相信,一心隻有怒火,還有那無窮的思念,對於他來說,隻要能夠見到她,就夠了。
他把她抓來也隻是想質問她,為什麽不告而別,為什麽要假裝那日雪崩了,假死脫身?
他楊源就這麽討人厭嗎?就這麽不近人情嗎?要她林喚兒做出假死這樣的決定才可以離開他身邊嗎?他楊源竟然在她眼裏是個暴君嗎隻會囚禁人?但是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
"為什麽要騙我?"楊源的指尖碾過池邊凝結的水汽,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水麵浮著的燭影,卻在尾音處突然繃成冰棱,"雪崩那日我想拽著你的衣袖,掌心還留著被碎石劃破的血痂......那時你明明可以說出口……"鎏金燭台上的燭淚恰好墜進湯碗,炸開細小的漣漪,恍若他此刻千瘡百孔的心跳。
林喚兒浸在水中的指尖突然攥緊池沿,漢白玉上凝著的水珠順著她腕間勒痕滑進喜服,那道被繩索磨出的紅印子像極了當年被蠻夷扣作人質時,拴在她腳踝上的鐵鏈。"說出口?"她忽然笑起來,聲音混著牙齒打顫的輕響,驚飛了簷下避雪的寒鴉,
“您可知當日您仗著您是太子,要我進宮考慮一個月,後又暗衛把"林喚兒"的抓走入地牢的時候,可有問過我的自由?可有顧念我的恩情"水麵映著她發間歪斜的珠冠,碎鑽在瞳孔裏碎成冷芒。
"我救過你,你卻要把我收做一個金絲雀......即便我是一個女子站在您身側,不過是多一個任人拿捏的砝碼!"
翡翠簪子破空而來的瞬間,楊源聞到了熟悉的沉水香——那是他去年生辰時賜給她的香粉,此刻混著池子裏的玫瑰露,在玉碎聲中裂成辛辣的苦。簪尖擦過耳後動脈,溫熱的血珠濺在她浸水的袖口,暈開的紅點恰如她左心口藏著的朱砂痣。他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年,她被蠻夷刺客劃傷臉頰,也是這樣倔強地仰著頭,任鮮血滴在他遞過去的帕子上,咬著牙說"不疼"。
"金絲雀?"他喃喃重複,任由血珠順著下頜滴進衣領,燙得鎖骨發疼,"我派暗衛守在你宮殿外,讓人把你最愛吃的糖糕換成低糖的,連你窗下的芭蕉樹都是讓人從嶺南移栽的......"話音突然哽在喉間,他看見她眼中騰起的譏諷,像極了雪崩那日,她望著他身後密密麻麻的侍衛時,眼底碎掉的光。
池底的暖爐突然發出輕響,升騰的熱氣模糊了兩人交疊的倒影。林喚兒望著他臉頰上蜿蜒的血痕,忽然想起從前替他整理朝服時,總愛用指尖撫平他眉間的川字紋。此刻那道紋路深得能夾住她的眼淚,卻再也不是為她批奏折到子時的疲憊,而是被欺騙啃噬數月的瘡痍。
"太子殿下的深情,"她扯下珠冠擲進水裏,金步搖砸在池壁上發出清越的響,"從來都是懸在我頭頂的刀。"水麵終於泛起漣漪,她顫抖著站起身,喜服重得像綁在身上的巨石,卻比不過他眼中突然漫上來的死寂——那是在古道上,她差點被刺客擄走時,他在路上望穿秋水的眼神。
簷角的雪粒突然變大,撲在窗紙上沙沙作響。楊源摸出袖中那枚從未送出去的玉鐲,羊脂玉在水汽中泛著溫潤的光,刻著的"喚"字卻在掌心硌出紅痕。他望著她發間滴落的水珠砸在鐲子上,忽然想起她說過的話:"真正的喜歡,是讓風歸風,雲歸雲。"
玉鐲掉進水裏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林喚兒看著那抹青白沉入池底,忽然想起那年上元節,他擠在人群裏給她買糖畫,不小心把墨汁蹭在袖口,卻笑著說"這是給你的銀河"。此刻銀河碎了,碎在她眼底,碎成他臉頰上風幹的血痕,碎成池子裏再也撈不起的月光。
水汽氤氳中,他忽然注意到她指尖泛著青灰,單薄的肩膀在浸了水的喜服下抖得不成形狀。炭盆裏的香灰簌簌落在青磚上,像極了她扮作林喚兒時,總愛撒在他茶盞裏的安神香。
他還是消了氣,喉間突然泛起苦澀,他扯下身上的狐裘丟進池中,毛皮遇水發出沉重的悶響,“起來吧裏麵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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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知道我冷了?”林喚兒沒好氣,毀了自己新婚之夜,還推人下水,當真是一個壞人。
“孤……給你認錯。”他蹲下身,指尖幾乎要觸到她發頂,卻在看見她瑟縮的瞬間猛然蜷起手掌。指甲掐進掌心的刺痛裏,他想起這雙手曾為她編過花環,也曾親手將她推入權力的漩渦。燭淚滴在袖口,燙出個焦痕,恰如他此刻千瘡百孔的心。
楊源看著林喚兒氣鼓鼓的樣子,頓時間這幾個月的廢寢忘食,這幾個月的難受,這幾個月的奔潰,在此刻林喚兒安安穩穩在他麵前消散。
"如風,備車。"他突然站起身,袍角掃落案上的密報,任那些寫滿"體質特殊假死"的字跡飄進水裏,"送林姑娘回林府。"他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既然她是這樣的體質,既然她選擇了陳如玥,那他就不應該把她困在身邊。
“可是太子殿下!您這幾月……”如風看不下去了,自家太子被耍的團團轉,現在居然就這樣放過她。要是他如風,高低要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欺騙的下場!這還是平常官場上那個太子嗎?
“如風!別說了。”
"殿下!"如風的驚呼混著窗外驟起的風聲,暗衛首領攥著腰間佩刀的手青筋暴起,"她騙得您好苦,您何苦......"
"何苦?"楊源望著池中逐漸平靜的水麵,自己扭曲的倒影裏,那雙曾令敵軍聞風喪膽的眼睛此刻盛滿了荒唐的溫柔。
你還活著……這一點就比什麽都強……活著,便是對孤最大的慈悲……
“喚兒,不,林姑娘,孤讓他們送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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