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孤要是不當這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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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鎏金暖爐蒸騰的霧氣中,小雲子垂手立在屏風邊,望著案前揉皺的奏疏與散落的卦辭,喉間滾過一聲歎息。燭火將楊源的側影投在湘妃竹簾上,眉骨處凝著的川字紋,比昨兒批改漕運奏折時更深了幾分。
    "小雲子。"楊源忽然開口,指尖摩挲著青玉鎮紙邊緣,聲音像被冰水浸過的絲帛,"孤要是不當這個太子..."話未說完便被一聲突兀的銅漏聲截斷。小雲子猛地抬頭,看見自家主子盯著案頭的《貞觀政要》,目光卻虛焦在書脊上的蟠龍紋上,仿佛那鎏金雕飾是道跨不過去的天塹。
    "奴、奴才在!"小雲子慌忙跪倒,膝蓋磕在青磚上發出悶響,"殿下乃天命所歸,若沒有您統籌賑銀調度,江南十萬流民..."他忽然噤聲,因為看見楊源指尖捏緊了袖口——那處繡著的五爪金龍,正被攥得變了形。
    "隻是這樣..."楊源的聲音輕得像飄進暖爐的飛灰,"孤就能護著他...不必看著他穿別人的喜服,不必隔著詔書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如今他有了危難孤卻不能脫身……"話音未落,窗外忽有寒鴉驚起,撲棱棱的振翅聲裏,案頭林幻城的謝恩折被風掀起,"謝過太子"幾字刺得眼眶生疼。
    小雲子跪著往前挪了半步,偷瞄到主子眼底翻湧的暗色,忽然想起三個月前雪夜,楊源抱著件染血的狐裘在偏殿枯坐整夜——那時候太子以為林喚兒死了,失去了信念,萬賴具灰。
    此刻暖爐裏的炭塊突然爆響,驚得他肩膀一顫,卻見楊源忽然直起身子,袖中掉出枚羊脂玉墜子,正是林幻城常戴的那枚。
    "二殿下今早遞了加急折子,言鎮北軍今冬需添二十萬斤粟米、五萬匹棉布。"小雲子的指尖在黃綾上快速掠過,燭火將他耳墜上的碎鑽映得忽明忽暗,"奴才瞧著折子上的批注...或許二殿下能..."話未說完便被楊源抬手截斷,那抹明黃袖影掠過的刹那,案頭玉墜子折射的光暈突然碎成星芒。
    楊源盯著墜子上細若遊絲的裂紋——那是去年林幻城生辰時,他握得太緊留下的痕跡。恍惚間,十二歲的暮春撲麵而來:禦花園的紫藤花垂成簾幕,小皇子楊眾踮著腳把撥浪鼓塞進他掌心,鼓麵上的鎏金小獸蹭過他新學射箭磨出的繭,奶聲奶氣的童音裏浸著蜜:"皇兄昨兒誇這鼓響,眾兒便給你!"那時少年腰間還未係玉帶,掌心攥著的不過是個泥金小鼓,卻比此刻案頭的虎符更沉。
    "鎮北的雪該有三尺厚了吧。"楊源忽然開口,指腹摩挲著虎符上的饕餮紋,鎏金在他掌紋裏壓出淡痕,"你說二弟畫地圖時,會不會在居庸關旁多描幾筆梅樹?他小時候最怕冷,總往我披風裏鑽..."話音漸低,窗外的梆子聲突然撞進殿內,三更天的更鼓聲裏,隱約傳來巡夜禁軍的馬蹄聲。
    小雲子看著主子將玉墜子按進袖口,暗紋錦緞下凸起的弧度,像極了當年楊眾藏在枕頭下的琉璃彈珠。忽有穿堂風卷過,將案頭楊眾的奏疏掀起一角,少年將軍的字跡力透紙背,"北境子民"四字旁,赫然用朱砂圈著朵小梅花——是幼時楊源教他畫的紋樣。
    "備馬。"楊源的玄色大氅掃過滿地《鹽鐵論》竹簡,玉墜子在起身時撞上虎符,清越的聲響裏混著金屬的冷硬。他望著腰間明黃玉帶扣上的蟠龍,忽然想起楊眾初次掛劍時,劍柄纏著的正是他送的明黃絲絛。宗人府的宮燈該亮了吧?那個總追在他身後喊"皇兄抱"的孩子,如今該能看懂他藏在折子裏的暗語了——那二十萬斤糧草,不僅是軍需,更是兄長托他護佑的,另一片山河。
    小雲子捧著狐裘跟在身後,見月光將主子的影子拉得老長,與廊柱上二殿下十五歲時刻的"兄"字疊在一起。有些話不必說透,就像當年楊眾把最愛的糖糕留給值夜的他,就像此刻虎符與玉墜在袖中相觸的重量——有些私心,唯有血脈能懂;有些山河,總要有人用兩種方式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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