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二皇子楊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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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軍帳外,雪粒子如碎玉般砸在凍得發硬的牛皮氈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楊眾握著狼毫的手忽然頓住,墨尖懸在"居庸關"三字上方,像隻振翅欲飛的墨蝶。他挑眉望著地圖上蜿蜒的邊線,忽然用狼毫尾端戳了戳自己酒窩——那裏還沾著今早啃糖糕時落下的酥皮。
"報——太子殿下到!"親兵的通報聲驚得帳角銅鈴輕晃。楊眾手一抖,狼毫在絹帛上拖出道毛邊,卻恰好勾出燕山餘脈的弧度。他望著劃破的紙麵下露出的《孫子兵法》書頁,指尖撫過"凡治眾如治寡"的批注——那是皇兄用朱砂筆寫的,字旁還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像極了十二歲他把禦膳房糕點藏在兵法書裏時,被抓包的證據。
"來得正好!"少年將軍甩筆大笑,震得帳頂冰棱簌簌墜落。他伸手抓過椅背上的狐裘往肩上一搭,毛茸茸的白鼬領掃過案頭散落的蜜餞紙包——那是他今早瞞著軍醫偷藏的零嘴。掀開帳簾時,寒風卷著雪粒子撲在他臉上,卻掩不住眼底雀躍的光,右耳墜著的銀質箭形耳墜晃出半弧銀光,那是上個月獵到雪狼後自己打的。
"大哥快瞧!"楊眾拽著楊源的袖子往帳裏拖,皮靴在青磚上踩出咯吱聲,"我把居庸關的布防圖改成風車模樣了,等開春兒讓新兵按圖跑圈,準保比老學究的陣法學得快!"他指著地圖上歪歪扭扭的箭頭,忽然從懷裏掏出塊油布包著的酥酪,掰下一半塞進皇兄手裏,"塞北新打的,比禦膳房的軟和!"
燭火將少年的影子投在帳幕上,肩線比去年離京時寬了不少,卻仍帶著未脫的孩子氣。楊眾忽然蹲下身子,從案幾底下摸出個木雕小人——那是用繳獲的敵軍箭杆刻的,穿著紅肚兜的娃娃手裏攥著杆小旗,旗麵上歪歪扭扭寫著"必勝"。"昨兒教鐵匠鋪的小崽子們刻的,"他晃著木雕,睫毛上的雪花掉進酒窩,"等打完這仗,要給每個新兵發一個!"
帳外傳來戰馬嘶鳴,楊眾忽然起身走到兵器架前,抽出腰間佩劍往楊源麵前一遞。劍柄上纏著的明黃絲絛已被磨得發舊,卻在燭火下泛著溫暖的光:"試試?我讓人在劍鞘裏藏了糖塊,累了就能摸一塊——就像小時候你藏在我書箱裏的蜜餞!”
雪夜中,少年將軍的笑聲混著鬆子殼落地聲,驚起幾隻宿鳥。楊眾回頭時,月光將他肩上的銀槍鍍成霜色,卻掩不住他眼裏跳動的火光——那是屬於少年的、未被風雪磨鈍的熱忱,像極了禦花園裏那個舉著撥浪鼓追著他跑的孩童,又像極了此刻地圖上,那道劃破絹帛卻直指關山的墨痕。
"對了什麽風把大哥吹來了?"楊眾甩去指尖墨漬,大步掀開帳簾,狐裘領口的白鼬毛上還凝著冰碴。眼前人裹著玄色大氅立在雪地裏,睫毛上沾著的雪花比記憶中少了些威嚴,倒像小時候偷跑出宮看花燈時的模樣。
"找你喝酒。"楊源抬手拂去肩頭落雪,袖口露出的羊脂玉墜子晃了晃。帳內炭火燒得正旺,將他眼底的血絲烘得清晰可見——這是楊眾記憶裏,皇兄第三次說"喝酒"。上一次是他初掌驍騎營,再上一次...是林幻城傳出婚訊的那夜。
"喝酒?"楊眾挑眉,伸手接過親兵遞來的酒囊,牛皮繩在掌心勒出紅痕,"往常批折子到子時的人,竟有閑情雅致了?"酒囊拋過去時帶起冷風,撞在楊源胸口發出悶響,卻見那人接得穩當,指節叩了叩囊身:"二十萬軍糧已奏明父皇,三日後從江南漕運撥出。"
"好耶!"他轉身掀開糧秣清單,指著"二十萬斤粟米"旁畫的小太陽,那是他用狼毫點的金粉:"這些糧食,我打算分出三成煮成粥,給關外的流民——就像你教我的,治眾要先暖人心。"少年將軍的笑意在雪光中炸開,露出左側虎牙——這是他十二歲偷喝禦酒時被抓包的同款表情。楊眾忽然想起,每次向皇兄討糖糕時,隻要露出這顆牙,總能多拿兩塊。他轉身掀開帳內暗格,摸出個紫檀木盒,裏頭躺著半塊酥酪:"就知道皇兄靠譜,這可是上次你說好吃的塞北酪幹。"
“那可陪我喝酒?”
“自然,皇兄幫了這麽大的忙,想我陪多久就多久。”
酒液在粗陶碗裏晃出漣漪,混著帳外風聲,竟比宮中宴樂更入耳。楊源望著二弟耳後新添的刀疤,那道斜斜劃過耳垂的淡紅痕跡,比去年中秋狩獵時又深了些。指尖摩挲著碗沿缺口,他忽然想起幼時替這孩子包紮傷口,總被蹭得滿手藥汁,如今卻連遞酒時,都能看見對方袖口露出的繭子。
"北境的雪,比禦花園的梅香更烈吧?"楊源仰頭灌下酒,辛辣從喉間燒到心口。楊眾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襟上落雪,動作自然得像小時候替他摘去頭發上的花瓣:"皇兄若嫌悶,開春兒帶您去看極光,比太液池的蓮花燈漂亮十倍。"
帳外傳來更夫報子時的梆子聲,驚起幾隻夜梟。楊源望著弟弟狼毫般飛揚的眉梢,忽然想起方才路過轅門時,看見的那排凍得通紅的稻草人——那是楊眾用自己的披風裹著的,說是"給新兵練箭的靶子,不能凍著"。酒碗相碰時發出清響,混著遠處隱約的馬嘶,他忽然懂了為何這孩子總把"北境子民"寫得比軍令還粗重。
"走,去望星台。"楊眾突然扯住他的袖子,狐裘帶起的風卷得燭火明滅,"昨兒新得了個青銅酒樽,刻著"與兄同醉"四個字呢!"雪粒子撲在臉上時,楊源聞到弟弟身上混著的雪水與鐵鏽味,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個雨夜,這孩子抱著濕淋淋的撥浪鼓衝進他的寢殿,說"怕皇兄打雷害怕"。
軍帳的牛皮簾子在身後重重落下,兩道身影踩著積雪往山崗走去。楊眾的笑聲混著酒氣散在風裏,驚得枝頭積雪簌簌而落,月光灑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將玄色與銀灰的披風染成同一種顏色——就像當年禦花園裏,兩個爭搶撥浪鼓的孩童,影子在青石板上纏成了團。
“所以,皇兄看了這些光景,眉頭還是解不開,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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