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墨的虛空黑影翻湧如潮，將室內燭火絞成明滅不定的幽藍鬼火。林幻城踉蹌著後退半步，後腰重重撞上身後冰涼的銅製香爐，震得爐身獸首銜環發出嗚咽般的嗡鳴。爐中半寸長的殘香應聲折斷，細碎的香灰如雪片簌簌落在藕荷色廣袖上，在衣料暗紋的並蒂蓮瓣間暈開灰痕。
    他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青筋在皓腕皮膚下突突跳動，死死攥著繡工精美的裙擺，仿佛要將柔軟綢緞絞出裂痕。玄鐵扳指硌進掌心的刺痛都抵不過此刻的震撼，瞳孔在忽明忽暗的光影裏劇烈震顫，喉間擠出破碎的驚呼："所以我是女的？！"尾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在詭譎的黑影中激起細微回響，驚得梁上棲息的夜梟發出淒厲長啼。
    鎏金獸首香爐飄出嫋嫋青煙，在雕花木榻前織就朦朧紗幕。楚琉璃斜倚在軟墊上，素白指尖慢條斯理地轉動著玄鐵扳指，金屬冷光在她掌心劃出細碎弧光。扳指內側鐫刻的"林"字隨著轉動若隱若現，像是在無聲嘲笑命運的荒誕。
    "方才你接觸到我魂魄時，身體變了回去，"她忽然輕笑出聲，嫣紅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尾音帶著絲縷蠱惑的顫意，"難道這十年，你竟從未察覺自己的身體本是女子之軀？"鎏金護甲叩擊扳指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還是說，這能自由變換性別的奇能，竟讓你那名震江湖的師傅風中雨也看走了眼？"
    話音未落，林幻城已如困獸般撲向妝奩。青銅鏡被他重重拍在梳妝台上，鏡麵震顫著泛起漣漪。待漣漪消散，鏡中倒映出的，赫然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嬌俏麵容——柳葉眉下秋波流轉，粉頰上還留著沐浴後的紅暈，朱唇微啟間，貝齒在燭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他顫抖著伸手觸碰鏡中麵容，指尖卻隻觸到冰涼的鏡麵。鏡中人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陰影，隨著他劇烈的呼吸微微顫動。耳畔傳來楚琉璃意味深長的輕笑，混著香爐裏沉水香的氣息，將整個房間浸成一場荒誕的噩夢。
    冷汗順著後頸滑進衣襟，林幻城忽然想起以前在浴池中，當滾燙的熱水漫過肩頭時，原本平坦的胸膛驟然發生的變化。那時他隻當是特殊的體質並不知道緣由，此刻卻不得不接受這個荒誕的事實——自己的魂魄竟真的棲居在楚琉璃的身體裏，還陰差陽錯有了"遇冷化女、遇熱轉男"的奇特體質。而真正的楚琉璃，此刻正占據著他那具精壯的武者身軀。
    "這不可能......"喉間溢出破碎的呢喃，林幻城踉蹌著扶住妝台，腕間金鑲玉鐲與銅鏡相撞，發出清越聲響。兒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子時那場詭異的雷暴，楚琉璃突然亮起的詭異符咒，還有兩人在電光交錯間同時墜地的瞬間。原以為隻是場意外，卻不想竟成了交換軀殼的契機。
    燭火在鎏金獸首燈台上詭異地明滅，楚琉璃踏著滿地碎金般的光影緩步逼近，袖間飄散的龍涎香裹著若有似無的迷魂氣息，將林幻城困在氤氳的香氣牢籠裏。她指尖輕挑林幻城鬢邊垂落的青絲，鎏金護甲劃過耳際時帶起細微的涼意："林大俠，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
    眼波流轉間，那雙含情目裏翻湧著狡黠的笑意，她故意貼近林幻城耳畔，溫熱吐息拂過泛紅的耳垂："有趣的是，我的魂魄終於觸碰到這具真正屬於我的軀體了——"染著丹蔻的指尖突然抵住林幻城劇烈起伏的胸口，"你猜，這具身體的主人意識蘇醒後，會更聽從誰的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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