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源望著窗外簌簌飄落的紫藤花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青瓷茶盞的裂紋，良久才輕歎一聲："哎確實，感覺從虛空之鏡回來就不一樣了。"茶霧氤氳中，他想起林幻城如今肆意張揚的模樣，與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判若兩人。
    陳如玥轉動著腕間的纏絲瑪瑙鐲，鎏金護甲輕輕叩擊著桌麵，發出清脆聲響："我也覺得蹊蹺。除了性子變得愈發撩人..."她頓了頓，想起昨夜那人攬住她腰肢時灼熱的體溫，耳尖不由得發燙，"倒也沒發現其他異樣。難不成是你把他逼瘋了？"
    "亂說！"楊源猛然起身，袖角帶翻了案上的茶盞。琥珀色的茶湯在梨木桌上蜿蜒成溪，倒映著他驟然漲紅的臉。陳如玥望著他慌亂擦拭的模樣，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可知道你之前讓他跟我斷個幹淨的事兒。"
    陳如玥的話音如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刺入楊源心底最隱秘的角落。他握著茶盞的手驟然收緊，青瓷釉麵在指腹下發出細微的脆響，茶湯潑灑在梨木案上，蜿蜒成扭曲的紋路。回廊外的穿堂風卷著紫藤花瓣撲進來，卻吹不散殿內驟然凝固的空氣。
    他直起身子時太過倉促，後腰撞在湘妃竹椅的雕花扶手上。檀木與青磚相擊的聲響驚飛了簷下棲息的寒鴉，驚惶的羽翼撲棱聲裏，楊源望著陳如玥似笑非笑的眉眼，喉結上下滾動著發不出完整音節："你......你怎麽知道的......"
    暮色漫過雕花欄杆，在陳如玥的茜色裙擺上鍍了層金邊。她輕搖團扇，扇麵上未幹的水墨牡丹隨著動作暈染，恰似她眼底翻湧的狡黠，挑起一抹挑釁的弧度："太子之前跟他說了這話，他就來跟我說想考慮我和他之前的關係，"她故意拖長尾音，看著楊源耳尖泛起的紅暈，"難道當我是傻的？"
    楊源踉蹌著扶住傾倒的竹椅，指節死死扣住冰涼的扶手。記憶如潮水漫過心頭，此刻再看陳如玥腕間流轉的纏絲瑪瑙，才驚覺這抹赤色竟像極了她設下的天羅地網。
    "我怎麽不知道？"陳如玥忽然傾身向前，團扇挑起他垂落的一縷墨發，溫熱的呼吸掃過他發燙的耳垂，"殿下要斷人姻緣，總得先掂量掂量，這消息會從哪雙眼睛、哪對耳朵裏漏出去。"她退後半步時，銀鐲輕響如警鍾，"不如現在就說清楚——這場局，您敢不敢與我明著下？"
    殿內燭火忽明忽暗，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磚牆上，隨著銅漏的滴答聲微微晃動。楊源俯身扶正傾倒的竹椅，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木質椅腿與青磚相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他直起身子時，窗外的暮色已悄然漫過宮牆，將最後一縷天光也吞噬殆盡。
    "好。"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墨色瞳孔凝視著漸暗的天際，遠處傳來歸巢烏鴉的啼鳴，更添幾分詭譎，"可是在此之前，我們得先搞清楚為什麽他變了性子。我總感覺，事情沒這麽簡單。"燭火在他眼底明明滅滅，將眼尾的細紋都染成了血色。
    陳如玥摩挲著腕間的纏絲瑪瑙鐲，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幾分："難道是因為接觸了從虛空之鏡中帶回來的女子？"話音剛落，一陣穿堂風卷起紗幔，燭火猛地搖曳起來，在牆上投下猙獰的黑影。
    "那女子我知道。"陳如玥壓低聲音，銀護甲無意識地劃過掌心，"還在冰棺裏，有呼吸但是一直沉睡著。"她想起那日在密室見到的場景——冰晶折射著幽藍的光，女子蒼白的麵容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發梢凝結的霜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看著怪詭異的。"
    楊源眉頭緊鎖，袖中的拳頭握了又鬆。窗外的夜色愈發濃重，幾片枯葉被風卷著拍在窗欞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看來我得去找大師一趟。"他轉身時，玄色衣袍掃過案幾，帶起一陣細微的風聲，"先告辭了。"
    陳如玥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抹墨色徹底消失在回廊轉角。殿內重歸寂靜，唯有銅漏仍在不知疲倦地計數，仿佛在丈量著某個未知的命運。她垂眸望向自己絞在一起的帕子，繡著的並蒂蓮早已被揉得不成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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